守在城牆上的一名士兵一聲不吭地軟倒下去,旁邊的戰友連忙走過來將他扶起,拖著他快步走下城牆。
城中水井有限,生活用水半數以上都要依靠城外的河流。如今送水的車輛都被攔在了城外,城內的飲用水已經不得不限量供應了。
蕭德良的副官張昌抹一把額頭的汗水,口鼻之間的焦渴讓他視線都有些模糊。
他吃力地爬上城牆,遠遠眺望隱沒在遠處樹林裡的大宋士兵的營地,那成片的營帳散發出來的威懾力,令他心頭惶恐。
他是文臣,從來沒有帶過兵。蕭德良護送皇太子返回中京,儒州的大小事務只能落在他的頭上,大宋騎兵圍城之後,他每天忙著調度民夫,安排各種物資,忙的連睡覺的功夫都沒有。
但最讓他頭疼的還不是這些,是耶律乙辛派來的防禦使邵通壓根就不聽他的。他提議的趁夜突襲,突破包圍圈向媯州求援的計劃還沒有說完,就被邵通一口否決了。他追著邵通問他有什麽計劃,邵通也不肯告訴他。
張昌決定再去找邵通談一談。他們不能就這樣坐著等死,繼續僵持下去,對儒州城裡的百姓是極為不利的。
邵通性格狂妄殘忍,他之前在城外的時候被宋軍的霹靂彈炸傷了,這幾天都在搜刮城中醫館,不但征用了所有的大夫,還將各家囤積的止血消炎的藥材都搜刮一空。
張昌的提議他並不是完全反對,他反對的只是向媯州求援那一條。一方面他對自己的兵力自視甚高,認為之前的落敗純粹是因為一時大意,對敵方的兵力估計得不足。另一方面,他也深知媯州駐兵人數有限,這個時候能從媯州得到的援助是十分有限的。
與其指望外援,還不如拚一把。他就不相信了,就算宋人的霹靂彈厲害,近距離搏殺也能勝過他手下的騎兵?!他跟大宋的騎兵對仗可是很有經驗的,知道他們的體力和控馬的能力比起自己人來都十分有限。
他們遼人可是從小就長在馬背上的!
這些天以來,外頭的消息雖然送不進來,但站在城牆上還是能對敵人的分布情況做出一個大概的估計。
他們也能估計到儒州向臨近的媯州求援的這種可能性,所以這個方位的排兵數量應該是最多的。
相反,城北朝向上京一側的城門外,包圍圈會相對薄弱一些。
邵通打算將北門外作為撕開包圍圈的突破口。
當夜,邵通刻意避開了前來堵他的張昌。他帶著副將巡營,將沒有受傷的騎兵都召集到一起,預備要突圍了。
第256章 一日之內
今夜並不是一個適合搞突襲的天氣,白天的晴朗讓入夜之後的天空萬裡無雲,一彎弦月掛在天邊,和滿天繁星一起給一望無際的原野鍍上了一層淡淡的光華。
這樣的夜晚,即使沒有火把照明,埋伏在夜色裡的人也能清楚的看到城門開啟,一隊人馬悄悄摸出了城門。
在這樣寂靜的夜晚,即便馬蹄包裹了起來,行進之中也依然有一種沉悶的聲音在夜色裡隱隱蕩開。
這裡是儒州的南城門,此刻出城的人是被邵通放出來聲東擊西的一支小隊。
早在一個時辰之前,他們就已經觀察到儒州的南北城門都有一些不同尋常的動靜。邵通的計劃不難猜,於是,鳳隨決定將計就計。
他將手下精銳分成兩部分,一部分交給虞諒帶隊,預備衝擊南城門,自己帶領一隊人馬埋伏在北門外,伏擊邵通。
分給虞諒的,都是經過訓練,已經熟練掌握了新式炸彈的使用方法的老兵。
虞諒有幸與自己的親孫子並肩作戰。但他還沒來得及品一品這來之不易的祖孫情,就被司空表現出來的強大的戰鬥力給驚住了。
司空所奉行的規則,就是一切以保證士兵的性命為先。
炸彈的製作固然不易,在這個年代,工匠和各種原材料的收集也絕非易事,但跟這些因素相比,還是人命更加寶貴。
原本從城南門出來的小隊就是為了擾亂宋兵的視線安排的,人數不多,區區幾百人,走出城門沒多遠就被司空接二連三的幾顆霹靂彈給炸得人仰馬翻。
遼兵再一次清楚的認識到他們完全沒有辦法抵擋宋兵的這種厲害的霹靂彈,於是,他們只能再一次後退,試圖躲到厚重的城門後面去。
但這一次,宋兵並沒有就此收手,而是吹響了衝鋒的號角,追在他們身後,一路衝進了儒州城。
衝鋒的號角讓司空全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了,他忍不住跟著周圍的人一起呐喊,帶著寶珠向前衝,飛一般衝進了已被炸的有些歪歪斜斜的南城門。
這個時候,守在城牆上方的士兵也都紛紛衝了下來,在城門附近跟衝進來的宋兵戰成一團。
熱血在暗夜裡飛濺開來,微甜微腥,卻最大限度地激發了司空心底裡殺戮的野性。他將整個身體伏在馬背上,任由寶珠帶著他在人群裡穿梭,迎著馬道上蜂擁而下的敵人,奮力向上衝。
黑暗中亂成一團,能區分自己人的,唯有士兵系在領口處的一道淺色的布條。這是他們在出發前做好的標志,便於自己人在黑暗中分辨敵我。
司空背後背著自己的弓弩,手持寬刀,硬是在遼人的隊列當中撕開了一道缺口,一路衝上了馬道。
很快,城牆上方幾口儲著油脂的大缸就點了起來,火光竄起一人多高,雖然不能將城牆下方混戰的情形照得清清楚楚,但要分辨出敵我,卻已經不是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