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警覺地回頭,但視野之內遍布著碎石砂礫,一叢一叢的荒草,他並沒有看到什麽異乎尋常的東西。
但危險的預感已經順著腳底爬了上來,一瞬間便攀升至頂點。
下一秒,他的前方傳來一聲巨響,沙塵混合著濃煙升騰而起,向四面八方炸開。無形的衝擊波迎面撞了過來,像有一隻無形的大手在他胸前重重一推,將他的身體像一隻破口袋似的推向遠方。
一直推進了……忽然在他面前打開了大門的地獄裡去。
司空投下的第一顆炸彈恰好就在頭領前方轟然炸開,將頭領連人帶馬掀出去五六米,壓翻了周圍的一圈人。黑煙在隊伍裡彌漫開來,受了驚的馬兒沒頭蒼蠅似的亂衝一氣,整個隊伍的進攻隊形瞬間就亂了。
緊接著便是第二顆、第三顆。
起初還拚死要往前衝的騎兵,在遭遇了接二連三的轟炸之後,也開始調轉馬頭往回跑。
巨大的爆破聲會在心理上給人一種震懾,黑煙模糊了他們的視線,更是加劇了這種恐懼感——他們甚至都還沒有摸到敵人的邊兒。
騎兵隊伍很快就在炸彈的衝擊之下潰不成軍。
司空放下手中的弓弩,衝著山坡下方的鳳隨打了個手勢。鳳隨一揚手中寬刀,率領手下騎兵,在呐喊聲中衝了出去。
這個時候敵人的騎兵能跑的都已經跑了,留在戰場上的都是傷員。鳳隨不要俘虜,縱馬而過,但凡見著沒死透的,都會順手補上兩刀。
被炸翻在地,爬都爬不起來的傷兵對上這幫如狼似虎的騎兵根本就毫無招架之力。
遼人的戰馬也折了一大半兒,還有幾匹受了輕傷,拉回去養一養就能恢復。這些戰馬,包括遼兵身上的裝備他們都會回收。
至於屍體,留在這裡用不了幾天,就會被野獸拖走啃食乾淨了。
司空也趕了上來,趁著鳳隨帶人清掃戰場的機會,抓了兩個同伴給他充當助手,測量這一批炸彈爆炸的實際數據,一項一項都做好了詳細的記錄。
這些都是要回去交給屠老做參考的。
測量第一枚炸彈的時候,司空從土坑裡翻到了一塊腰牌。巴掌大小的木牌,上面沒有文字,一面刻著一個契丹文的編號,另一面畫著一個狼頭的圖案。
司空沒見過這種腰牌,拿去問鳳隨,鳳隨說這是耶律乙辛的私兵。
司空吃了一驚,“他還養私兵?”
耶律乙辛手底下本來就有兵,數量還不少。他又偷偷摸摸養著私兵……到底是想幹什麽呢?
“大約,”鳳隨掂了掂手裡這塊腰牌,猜測的說:“他也知道自己缺德事乾的太多,所以要給自己留一條後路吧。”
這倒是一個合理的解釋。
“耶律乙辛野心太大了,只是哄騙耶律洪基,拉攏朝堂上的大臣還不夠。”鳳隨沉思,“你說,耶律重元當初就想要造反的。他會不會也……”
這個問題司空就不知道了。
“我記得,”司空撓撓頭髮,“耶律重元本來就是皇族,也曾經有過繼承權的。他跟耶律乙辛這種平民出身的權臣身份不一樣。”
鳳隨不以為然,“人都有慕強心理,他們這些草原上的人更信奉這一套。”
就像狼群,強壯的公狼會打敗狼王上位。這種信奉強者、追求強大力量的野心,是深埋於他們骨血之中的東西。
司空搖搖頭,他覺得這個說法聽起來有些令人驚詫,但並非沒有可能。至少這樣一來,耶律乙辛對耶律浚下手的理由就更加充分了。
司空這個時候跟鳳隨就想到一起去了。
如果注定要在耶律乙辛和耶律浚之間挑選一個對手的話,他們都寧願那個人是耶律浚。因為跟耶律浚相比,他們在耶律乙辛的身上看到了更多的獸性。
一個不擇手段將擋在他面前的人一一鏟除的人,他會在正面對峙的時候使出什麽樣的招數,是很難預測的。
鳳隨收起那塊腰牌,對司空說:“走吧,我們去會一會那位皇太子殿下。”
司空一笑,“對,做了好事,總得讓他領情。要不然咱們不是白辛苦了。”
他姓司,又不姓雷。
鳳隨不明白他笑什麽,但輕輕松松就打了一仗,他手下毫發無傷,他心裡也是十分輕松的。
耶律浚坐在樹下,一直關注著他們來時的方向。
就見越來越明亮的天光裡,一團黑煙升了起來,又慢慢散開,然後就是令腳下的大地微微震動的轟響。
有硝煙的味道隨風飄了過來。
耶律浚心頭驚疑不定,難道是霹靂彈?
但霹靂彈又怎麽可能會製造出這麽大的動靜……
接下來又是零零星星的幾聲炸響,然後徹底平息了下來。
有人騎著馬趕過來報信,讓他們停下來等一等,說追兵已經撤退了,鳳隨會趕過來跟他們會合。
耶律浚注意到這些救了他出來的人都放松下來,有的去找水,還有人去附近的林子裡獵了兩隻山雞,收拾完了之後支起火堆開始烤肉。
食物的香氣嫋嫋升起。
但這樣祥和安穩的氣氛,卻讓耶律浚一顆心七上八下。他想,宋人什麽時候把霹靂彈改造的這麽厲害了?
他注意過,追殺他的人足有數百人,鳳隨這一支隊伍還不足百人。這麽短的時間,他就搞定了這些追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