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有機會再摸摸師父的寶貝琵琶,司空心裡其實還挺高興,他正想問李騫想聽什麽,就見他身邊那個叫小青的侍女悄無聲息地走了進來,湊到他耳邊嘀嘀咕咕的說了幾句話。
李騫的眉頭皺了起來,他對司空說:“你去屏風後面躲一躲,不要出聲。”
司空就知道這是有客人來了,連忙起身躲到了暖廳角落裡的一架山水屏風的後面。
屏風後面是兩扇窗戶。窗戶雖然緊關著,但密封性有限,屏風擋在這裡也起一個擋一擋寒氣的作用。除此之外,還有擺放在屋角的幾個木箱,這些東西露出來的話,會顯得有些凌亂。
司空在箱蓋上坐了下來,隨手在箱子上摸了兩把。
箱子都沒有上鎖,也不知道裡面都收著什麽東西。不過箱子本身都是非常好的材料,工藝也好,摸上去非常光滑。有兩個箱子的邊邊角角還包了銅,看上去就非常講究的樣子。
這個時候,司空聽到了腳步聲。
這是一個男人的腳步聲。
司空能聽出他在刻意加重自己的腳步聲——為了彰顯自己的存在感,或者先入為主的給李騫這個屋主一點兒震懾。
司空從屏風木架之間的縫隙裡望出去,就見李騫依然歪靠在暖榻上,身後是幾個厚軟的墊子,腿上還搭著一條繡著精美花紋的小被子,一副不把來人當外人的做派。
“你來的正好,嘗嘗我從肅寧帶回來的好茶。”李騫的神情很平靜,至少司空看不出他這樣的神情是因為與來人關系熟稔,還是壓根就看不起他,所以懶得起身來寒暄。
司空腦海中分辨了一下李騫所說的那個地名,似乎是在現在的杭州附近。從地點上來看確實是個會產出好茶的地方。
來人在司空之前的座位上坐了下來,帶著笑音說了句,“那我真是有口福了。”
接下來兩個人都沉默了,司空只聽到了茶杯放在桌面上的輕響。
片刻之後,來人先開口了,“先生好久沒有回來了,還住得慣嗎?”
李騫淡淡答道:“住不住得慣也不要緊,我這兩天正張羅著要搬去師兄那裡住。他人不在,只有幾個小輩沒頭沒腦的,得有人看著。再說,我自己的徒弟也得花時間調理,忙著呢。”
來人似乎愣了一下,然後才說:“倒是沒聽說先生還有弟子。”
這話裡是有些試探的意味的。
李騫就笑了笑說:“還小,也不成器,外人不知道也正常。”
來人便笑著說:“有先生教導,想必日後也是一位大家。”
兩個人你來我往的說了幾句客氣話,來人開始言歸正傳了,“先生大概也知道我今日的目的。不知之前提議之事,先生可有決定?”
李騫露出不大情願的表情,“我這還沒老得走不動路呢,一個個就想讓我回家養老了……我就嘀咕兩句在家閑呆著悶得慌,我那個不成器的徒弟就跟我鬧上脾氣了。”
司空抿著嘴角微微一笑,覺得他這個便宜師父真的挺擅長談判的技巧的。他這個時候也猜到了,這人應該就是來跟他談判關於收購牡丹樓一事的。
果然就聽來人說:“牡丹樓一天到晚瑣事也多,先生的晚輩不希望您太過辛苦,這正是先生的福氣。”
李騫又裝模作樣的罵徒弟不體貼他,充分表達出了不想出手牡丹樓的意思。
來人舌燦蓮花,李騫只是不肯點頭,來人不得不主動提出提高收購的價格。
司空隻敢偷看他師父,卻不敢偷看來人。他身為習武之人,自己對於別人的視線也是極為敏感的。
但他又好奇的不行,就趁著這人告辭的時候,偷偷摸摸瞟了一眼。
原來是一個四方臉的中年男人,衣袍看似普通,但看得出衣料是非常講究的。司空注意到他的腰帶上還系著一塊翠瑩瑩的玉佩。雖然離得遠,看不清雕工,但這塊玉的質地絕對不會便宜。
來人走後,司空從屏風後面走了出來。
李騫看見他,臉上露出了一絲略帶疲憊的笑容,“將離,我大概是真的老了。跟這樣的雜碎打機鋒,竟然開始感覺厭煩。”
司空走到他身邊坐下來,他很認真的打量李騫的五官,然後笑著說:“老什麽啊,你看你這肉皮,比我的都嫩。咱倆一起出去,人家說不定以為你是我弟弟呢。”
李騫抬手在他腦袋上拍了一巴掌,“沒大沒小。”
他嘴裡說著責備的話,眼裡卻浮起了笑容,“剛才那人就是九江門的二當家,姓付,叫付衍。閆老大很信任他,銀錢方面的事都交給他管。”
司空點點頭,“價錢談好了嗎?”
“談好了。”李騫輕輕籲了口氣,“他們甚至沒有認真的跟我還價……牡丹樓對他們有這麽重要嗎?還是我不在的時候,這裡發生了什麽事?”
司空摸了摸他的手臂,安慰他說:“師父,你把這個大包袱甩掉是對的。”他湊到近處,很小聲的告訴他,“皇城司大概要對九江門對手了。”
李騫的眼瞳微微一縮。
他抬起頭,深深的打量他的小徒弟,“牡丹樓跟九江門的關系……你是擔心我受九江門的牽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