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馬家在這裡開得起鋪子的時候,已經頗有一些家底了。
凶手就是順著後院進來,或許事成之後又順著原路退走了。
當然也有可能凶手直接混入了人潮之中,神不知鬼不覺的離開了安平街。
司空想象自己是那位凶手,他挑開了後門的門栓,或者趁著天色未明,悄悄躍過院牆潛入了後院,然後發現門房裡還有一個礙眼的護院,於是先解決了他,再慢條斯理的順著院中的石板路一路走到了前院。
他像他一樣,穿過前面的小庭院,見店鋪裡空空蕩蕩,並沒有歇腳的地方,而且這裡距離街道太近了,萬一要是有淘氣的孩子扒開窗紙朝裡張望,說不定會看見他。
司空順著樓梯慢慢走上二樓。
臨街商鋪,多是二三層樓,這家商鋪是上下兩層的結構。房中擺設的貨櫃等物都已搬走,顯得空蕩蕩的。
臨街的幾扇窗戶都是闔上的,司空一一檢查過去,並沒有發現有破損的地方。
司空覺得凶手站在這裡觀望的可能性不太大。二樓視角雖然更好一些,但到底不大便於動手,他畢竟不能眾目睽睽之下從二樓上跳下來。
而且這裡也不是一個合適的等待的地方。
司空想了想,覺得他或許會退回去,到前後院之間的堂屋裡坐一坐,耐心的等待一會兒。
司空順著原路回到了堂屋之中。
他繞過屏風,想象著自己要在這裡消磨掉一些多余的時間,他打量堂屋裡的擺設,山水屏風和桌椅都是老榆木做的,木料普普通通,樣式也是普普通通的,十分符合一個紙畫鋪子的低調風格,以及內裡暗藏的書香氣。
多寶閣上擺著一整套瓷瓶,質地瑩白,上面用藍色的釉料繪著精巧的房舍,一位妙齡女子倚窗而坐,懷中抱著一個小小的嬰兒。女子容顏嬌美,衣飾亦是華貴,只是皺著眉頭,滿面愁容。
窗外是假山和一簇芭蕉,兩個彪形大漢站在台階下,比比劃劃的,好像要表達什麽。在他們面前,一個丫鬟和一個婆子張開手臂,似乎有阻攔之意。
繪製這套瓷瓶的畫師手藝極為出色,將人物的姿勢、神態都繪製得極為傳神。妙齡女子的哀愁、丫鬟與婆子的驚慌、憤怒,以及彪形大漢的蠻橫都表現的淋漓盡致。而小嬰兒則畫得白白胖胖,臉上帶著的天真無邪的笑容。
嬰兒的無憂無慮與周圍成年人臉上的複雜神情形成了強烈的對比。令人一眼看過去,就忍不住生出了幾分探尋的欲望。
這是一副非常有故事感的畫面,
司空覺得馬家掌櫃的品味還是挺獨特的,因為這時代的瓷器除了燒製的技巧,還追捧一種風花雪月的美感。像這種仿佛講故事的風格,市面上並不常見。
司空繞過多寶閣,朝著圓桌的方向走去,然後他注意到其中一張椅子的角度似乎與其他的不大一樣。其余的椅子都是推進了桌子下面,唯有這一張椅子,角度微微傾斜。
司空抬起手比劃了一會兒,感覺這樣的角度像是一個人起身之後,隨手推回去造成的。
司空心裡就生出了一點兒小小的興奮,覺得冥冥之中似乎有些接近了那個神出鬼沒的凶手。
但除此之外,這座堂屋裡再沒有其余的線索了。
凶手或許摸過桌子,摸過椅背,但對這個時代所能夠利用的勘驗技術來說,這樣的線索都是毫無用處的。
充其量只能讓他對凶手的性格做出一二猜測:這應該是一個非常從容的人,他不慌不忙,閑庭散步一般,對他即將要做的事,有著無以倫比的強大的自信。
司空再一次回到了前院,他推開店鋪的後門,一步一步走進了空蕩蕩的店鋪之中。
他將一樓的窗戶又細細檢查了一遍。
店鋪的窗戶都是闔上的,但有幾扇窗戶上的窗紙有破開的縫隙,從外面往裡看,估計看不到什麽,但要從屋裡往外看,角度合適的話,還是能看到街面上的動靜的。
尤其順著靠近窗邊的兩道裂縫往外看,羅松他們一行人過來的時候,是完全可以看到的。
與二樓相比,一樓的這個角度不但利於觀察,而且更便於采取行動。
門外傳來男人的說話聲,中年男人的聲音不大客氣的問道:“你說你是官差,我還說我是官差呢。我進我自家的鋪子,還要官差同意不成?”
羅松的聲音帶著幾分凶意,“我說了不許進!”
那男人不樂意了,“就算你是公差,你也不能不講理啊!”
羅松怒道:“講不講理你也給爺老實呆著!”
那男人身旁似乎還有其他人,聽到這裡,都七嘴八舌的議論起來。
司空知道羅松性子有些急,但並不擅長跟別人講道理。他連忙走過去,拉開了店鋪的兩扇門,就見羅松頗有些狼狽地站在門外,台階下圍了四五個壯漢,這些人都穿著一樣的灰布短衫,像是某個大戶人家的隨從。
這幾個壯漢正一門心思的跟羅松吵架,冷不防見店鋪裡又出來一個人,都愣住了。
司空湊到羅松耳邊低低說了幾句話,羅松白了那些人一眼,二話不說轉身朝著後院的方向跑了過去。
站在最前面的那人忙說:“噯,噯,那人怎麽進去了!站住!”
說著他就要追進去,卻被司空抬手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