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他這麽一說,司空也好奇起來了。鳳隨的住處有個院子,聽貫節說他平時早起都在自己的院子裡練槍練劍。大約也是工作太忙,他倒是很少到外院的演武場來。
司空把馬送回馬廄,也興衝衝地跑過去看熱鬧。
外院的演武場在徐嚴和羅松居住的那個院子的後面,場地的面積比足球場略大一圈,院子中間立著一根十來米高的柱子,上面掛著幾盞風燈,院子四周也亮著燈籠,雖然不能說亮如白晝,但要想看清楚場地中人的動作倒也綽綽有余了。
鳳家的後院住著不少鳳隨從前線帶回來的衛兵,除了成家搬出去住的,還有約莫八十人左右。這個數目在一般權貴人家也不算什麽了,司空聽人說過,永平公主府光是侍衛就有三百多人,派頭可比鳳隨這點兒親兵大多了。
沒當值的兄弟們差不多都在這裡了,他們三三兩兩地圍成一圈,看場地中央兩個人騎在馬上互博。
其中一方是個黑黑壯壯的青年漢子,司空知道他叫嚴桐,祖籍河間府,家裡是開武館的。後來他在當地得罪了有權有勢的人家,就乾脆去北方投了軍。這人有一把子好力氣,拳腳也厲害。
司空曾經聽說過他放出的一句狂話,說的是後院的這些衛兵當中,沒跟他打過的人不足三分之一,但凡打過架的都是他的手下敗將。
司空屬於沒打過的那一撥。
嚴桐身上有一個從六品的飛騎尉的軍銜,他是作為鳳隨的私衛帶回來的,目前虞國公府的侍衛都歸他管。平時他的工作就是充當這些護衛的教頭,帶著手下做一些日常的訓練。除非鳳隨需要有額外的武力支援,否則一般的大理寺工作他們是不參與的。
偶爾鳳隨也會從嚴桐的手下臨時抽調幾個人跟他出門,但經常帶在身邊的還是陳原禮、徐嚴和羅松這幾個人。
這就導致了司空與嚴桐這些人都不怎麽熟,也就沒什麽交情,貿貿然的哪裡好找上門去打架。
嚴桐這樣狂的人,估計也沒看上他。
司空知道,在這些人眼裡,他是屬於技術兵,武力值不被人放在眼裡的那一種。羅松跟他說過,後院這些人都知道司空是因為“會開鎖”被鳳隨招到身邊的。
司空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了。
何況這話嚴格說起來也沒錯——機關也算是一種鎖。
此時嚴桐騎在一匹灰馬上,雖然寒冬臘月的,他卻打著赤膊,皮膚上還冒著汗氣。鳳隨騎著他那匹溜光水滑的大黑馬,身穿一襲黑色薄甲,兩人手中所持兵器都是□□。
嚴桐孔武有力,鳳隨看上去要更靈巧一些,兩支□□你來我往,雪亮的槍尖在昏暗的夜色中幾乎連成了一道道銀線。
這兩人的對仗,給了司空一種兩軍對峙,主將叫陣的感覺。
司空直到這個時候,才真切的意識到鳳隨其實是一員武將。
這兩人都是武將中的佼佼者,就算真的上了戰場,司空也不一定有機會看到這種水平的對戰。
他看著場中的兩人,身體裡血液也仿佛開始加熱,慢慢地沸騰了起來。
時間仿佛被按下了快進鍵,司空幾乎看不清他們一招一式的動作,隻覺得夜色裡有一個令人眼花繚亂的光團,然後驀然間一道銀線從光團裡飛出,在司空的視網膜上劃出一道亮線。
那是嚴桐手中的□□被鳳隨挑飛了。
□□落地,發出一聲悶響。而鳳隨的槍尖已經點在了嚴桐的肩胛骨上。
演武場周圍爆發出一陣歡呼聲。
司空也忍不住歡呼起來,還忍不住吹了一個流氓口哨,混亂之中也沒人注意他。
然後一群人簇擁了過去,司空也下意識的隨著大家一起往場地中央擠了過去。但他還沒有擠到跟前,就見人群中又閃開了一條通道,兩位主角一前一後走了出來。
鳳隨面色如常,只是額角微微帶汗,他將手中的□□隨手遞給了一旁的侍衛,一轉頭就看見了擠在人群裡的司空。
司空覺得,鳳隨冷峻的目光似乎一下子就變得柔軟了下來。然後他勾了一下手指,示意他跟著自己走。
在鳳隨的身後,嚴桐正低著頭用不知哪裡抓過來的外袍擦拭一頭一身的汗水。離近了看,他的五官更顯堅毅,透著一種不服輸的勁頭。
鳳隨走到司空面前,對他說:“正好有事要找你,跟我來書房。”
司空連忙答應。
走在他身後的嚴桐抬頭看了一眼司空,司空就覺得脖子後面的汗毛微微的炸了起來,像被餓狼盯上了似的。
但餓狼顯然對司空這個看上去小弱雞似的同事沒什麽興趣,而是大大咧咧地對鳳隨說:“輸給大人,某心服……改日再戰啊。”
剛說了心服,馬上又要約戰,司空就覺得這小子心裡只怕還是不服氣的。
鳳隨在他面前就是一個嚴肅的上官的形象,他恩威並施說了幾句場面話,又囑咐他帶著侍衛們不要鬧出太大的動靜,早些休息,然後領著司空回了內院。
走在鳳隨的身邊,司空聞到了淡淡的血腥氣,他懷疑鳳隨受了傷,但鳳隨什麽都不說,他也不好說什麽。
再說這會兒還在外面,黑黢黢的不說,也怪冷的,總不好讓上官在這樣的環境裡扒了衣裳看傷勢。
尤其他身上還隻穿著薄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