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器和大件的擺設,砸了,砸了,這東西不當吃不當喝,還沉甸甸的不好帶。
茶葉、布匹、吃食……統統帶走。
珠寶首飾,金銀細軟……帶走,帶走,這些東西可都是能換銀子的。
還有馬車,拉車的騾馬都牽走,車廂則堆放在撤退的路上,能給追兵製造一點兒障礙,也算是物盡其用了。
鳳隨帶著徐嚴趕過來的時候,就見白潛和司空兩個人,正靠著車轅直喘粗氣。
這兩人負責將那些需要帶走的貨物集中裝到幾輛較為結實的馬車上。活兒不算重,但兩人畢竟已經兩日一夜沒有得到充分的休息了,來回搬了幾趟東西,就都有些頭暈眼花起來。
鳳隨忙說:“你們兩個,換下來休息。”
司空轉頭看看,見鳳勉的手下也都被安排去休息,便也不再推辭,跟著白潛上了馬車,裹著鬥篷靠在箱子旁邊躺下,幾乎立刻就睡了過去。
鳳隨盯著他眼瞼下淡淡的淤青看了一會兒,解下身上狐裘,蓋在了司空的身上。
這樣的動靜,要放在平時,司空是一定會警醒的,但此刻,或許是熟悉的氣味兒與溫度讓他感覺熨帖,睡夢中的他眉頭展開,露出了一個舒心的表情。
徐嚴有樣學樣,解下身上的鬥篷蓋在了白潛身上,然後主動接手了這兩位留下的活兒。
雖然一整天的廝殺令他們幾乎耗盡了力氣,但昨天夜裡他們都吃得飽,睡得好,不比司空等人連夜急行軍,一直在連軸轉。
何況為著便於趕路,沒用的東西都舍棄了,要帶走的東西並不多。
車馬很快便整理完畢,一行人朝著涿州的方向快馬加鞭,一路疾馳而去。
司空是被馬車顛醒的,他揉著被磕疼了的腦袋瓜子坐了起來,頭腦還有些暈沉,身體上溫暖舒適的感覺卻已經先一步傳來。
司空低頭,看見從他肩上滑下去的熟悉的大氅。
難怪他會睡得這麽舒服了。
司空一笑,將大氅抱在懷裡,打算去找鳳隨。
為了防止貨物在顛簸中掉落,箱子裝好之後都用繩索做了固定,此外,外面還罩上了一層厚布遮風擋雨。
司空和白潛就是縮在遮布下面睡覺的。
這會兒白潛仍在沉睡,身上蓋著一件不知道什麽人的棉鬥篷,睡得臉蛋熱乎乎的。
司空從遮布下面鑽出來,觸目所及,乃是一片空曠的荒原,不遠處便是山巒起伏的黑影,映在夜幕之上,像靜默的剪影。
月上中天,一輪圓月宛如銀盆一般,將荒原上的景色映照得纖毫畢現。
司空想到了一句話:天時、地利、人和。
在這樣的夜晚撤退,也算是老天幫忙吧。
馬車周圍都是鳳隨的親兵,見他醒來,便有人牽著馬過來,帶他去見鳳隨。
鳳隨和鳳勉走在車隊的前方,正商議涿州送來的情報。見司空過來,鳳勉忙說:“怎麽不多睡一會兒?”
鳳隨瞥了他一眼,心裡嘀咕他怎麽從來不知道這位弟弟是個如此熱心的人。
司空忙說:“這一覺睡得沉,已經緩過來了……大人怎麽沒休息?”
鳳勉打了個哈欠,“事情都安排妥當,我也要去補一覺了。”
他還有一肚子話要跟司空說,但想想這會兒大半夜的,又是在趕路,周圍還有那麽多耳朵聽著呢,實在不是說話的好時機。
招攬人這種事兒,也要講究一個談話的氛圍與技巧。鳳勉心想,還是到了涿州,再找個合適的機會坐下來慢慢談吧。
鳳勉走後,司空驅馬走過去,將大氅遞給鳳隨,有些不好意思的說:“大人太冒失了,這麽冷的天……”
他有些說不下去了。說得多了,顯得他不識好歹似的。
鳳隨卻沒想那麽多,伸手接過大氅披在身上,笑著說:“這會兒沒有風,走的也不快,倒也不覺得冷。”
說著他從自己腰帶上解下一個布袋遞給司空,“將就著吃一點兒。”
袋子裡是餅和肉干,水袋裡的水也是冷的。但這種趕路的時候還能有一口吃的,司空就已經很知足了。
司空咬了一口餅子,問他,“張大人他們現在何處?”
鳳隨知道他想問的其實是李騫,微微一笑說:“張大人和車隊中的隨行人員一個不少,已經和涿州防禦使派出的隊伍碰了頭,大約明日黃昏時分就能趕到涿州了。”
停頓了一下,他又說道:“你師父沒事,只是這一路上行動匆忙,免不了要受些罪。”
司空頓時蔫了。
出發的時候,他還以為這一路上有禁軍護衛,真遇上流匪也不會有什麽事。誰能想到,這裡面還有遼人摻和一腳。
鳳隨的手有點兒癢癢,要不是周圍全是人,他真想伸手在司空的腦袋上揉一把。
“你師父不會怪你的。”鳳隨湊近一些,輕聲安慰他,“事有輕重緩急,你有公職在身,自然要以公事為重。”
“我知道。”司空蔫蔫的啃了兩個冷餅子,感覺精神都恢復了。他問鳳隨,“我們這是去涿州?那些遼人呢?”
“遼人應該也知道我們正在趕往涿州。”鳳隨已經從陳原禮那裡知道了太華出現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