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誹那個死老頭不是喜歡他嗎?他得還我的命,也得把原本該屬於我的江家還給我。】
……
錄音很短,短到封宿弛擋住的那道陽光位置都還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就已經全部播放完畢。
江絡成和許憶霜背後藏了二十多年的歹毒心思,就這麽輕松簡單地暴露在了明面上。
封宿弛一直都懸著一顆心,吊著一口氣緊繃地關注著身邊人的動靜。
江榛脊背很直,大概很久都沒有這麽端正的坐過了。
封宿弛忽然覺得,其實某人之前坐沒坐相也挺好的。
江榛低著頭,面無表情的用手摩挲著這個老舊的錄音匣子。
他沒有難過也沒有憤然……或者說,還沒有來及在情感上做出反應。
因為現在理智必須佔據上風,先把當年這件事分析清楚。
如果說,之前都是隱約的猜測和一閃而過的靈光,這個錄音就是個捕獵網,精準地把那抹猜測給抓住了。
當年的墜崖事件果然是人為的禍事。
山體滑落只是個幌子罷了,其實當年山體滑落不是不能監測,對於有錢有勢有技術的江家來說,找到一個即將發生山體滑落的地方再簡單不過了。
許憶霜和江絡成應該是故意選的那個地點,為了能拴住他的未來,讓自己為他們所用,把他帶到那地方故意上演了這樣一出好戲——
假裝自己是他的救命恩人,然後設計讓他產生負罪感,為此贖罪一輩子的好戲。
不得不說,這主意真是太好了。
很難想象是一個七八歲的孩子能想出來的辦法。
就是因為很難想象,所以江榛就這麽走進了他們的劇本。
按照他們定製的計劃,一步步規規矩矩演繹著自己該演的未來。
唯一的變數,應該就是江絡成大概沒想到自己竟然真的會傷這麽重吧?
如果知道會是這個後果,他應該不會輕舉妄動。
江榛忽然很想笑。
其實自己早就看出來了不是嗎?
江絡成和許憶霜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還自以為演得非常成功,但他早就知道這兩人圖的是他本身的價值,只是因為道德和良心,心甘情願順著演下去罷了。
沒有人性的兩人大概永遠不會知道,其實就算他們不那麽虛偽直接惡語相向,相信了自己欠他們的江榛也會用自己的方式把「欠」地一一還清。
可惜……
不對!
江榛緩緩閉上的雙眼驟然睜大。
不對,不對勁。
他已經發現了那兩人的不對勁,為什麽這些年從來沒有進一步懷疑到當年的真相?
自己不是那種馬虎大意的人,不可能對這種事情視若無睹這麽些年的都察覺不到!
遲來的察覺和不可控的情況讓他手心頓時冒出冷汗,下意識的朝身邊抓過去:“封宿弛!”
手很快被溫暖包裹住:“我在。”
江榛一顆心終於落了回去,他說:“如果我說,我早就有猜測,你信嗎?”
封宿弛猶疑了:“早就有猜測……你應該是等不到現在就已經把這事兒給抖出來了。”
看,就該是這樣。
封宿弛都知道他是個什麽樣的人,偏偏自己卻沒這麽做。
如果說其中沒有問題那才不對勁。
江榛狠狠抽了一口冷氣,試圖緩解自己燥熱的情緒。
自己可能本身被人動了手腳這件事讓他無比憤怒,比知道真相的時候更讓人難以接受!
他眼睛裡布滿了血絲,把絳紫色的眸子趁著顏色更深,駭人無比。
手無意識用力,死死抓著某人的掌心。
封宿弛手心已經被他抓得滲血了,但一聲不吭,臉上表情都沒什麽變化,猶豫著用另一隻手覆上這人的頭頂。
半晌,小心翼翼揉了一下。
“江榛,我想抱抱你。”
沒有任何安慰的話,甚至不是讓對方來找自己尋求安慰。
他只是說:我想抱抱你。
因為現在不是江榛需要封宿弛。
是封宿弛需要江榛。
他需要江榛告訴他:你看,我還好。
他心情很迫切,比江榛自己還想要去把那兩個人千刀萬剮。
但封宿弛依舊站在原地,動也不動,格盡職守扮演著替他「擋風」的柱子。
不能趁人之危。
就算他的衝動再猛烈,也要等個回答。
於是江榛在他忐忑不安的心情下緩緩抬頭,沒說行也沒說不行,隻道:“我沒事。”
封宿弛心中頓時一空,遺憾得有些酸澀。
不過得到了對方「沒事」的訊息也就夠了,他沒多糾纏,見好就收地止住剛才那個話題:“那我們現在……要去我哥的辦公室嗎?”
這只是個錄音,還有很多的後續和細節補充需要他們當面再確認一下。
以及這件事是否要對皇帝說,該怎麽說,都要仔細斟酌核對。
回憶並分析自己不堪的往事很痛苦,封宿弛知道江榛很要強,但私心還是讓他問了出來,希望他能膽小一次,把這些事要給自己代辦。
但和他想的一樣,江榛如果選擇逃避,那就不是江榛了。
他理了理自己散落在額前的碎發,漫不經心道:“去啊,怎麽能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