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些人從茶葉上抬起頭,回歸注意力:“你敢說只是因為我?”
封一燃笑了笑,重新看向江榛:“好吧,也是經過我自己的判斷,才覺得你狀態和抗壓能力足夠承受這些。”
但凡換一個人知道自己二十多年的人生都在被算計哄騙中,可能等不到真相大白就崩潰了。
而江榛不僅沒有崩潰,反倒很理智,理智得不像一個擁有七情六欲的人,要執著地知道一切。
江榛寵辱不驚地收下這句讚美,沒應和,反倒說:“我仍然覺得,讓杜嘉年加入會讓事情順利很多,放著現成的信息能人不用,太浪費了。”
封一燃不置可否,看向封宿弛:“那你的意見呢?”
封宿弛拂去手上的茶葉碎:“風險越大,可能的收獲就越大。”
封一燃忽然拍了拍手。
“真行啊,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我今兒可算是見識到什麽是夫唱夫隨了。”
兩人都是敢賭敢拚的冒險主義,少數服從多數,就算封一燃持有保留意見,也還是出門去聯系人了。
辦公室一下又只剩下了兩個人。
封宿弛撥弄了一會兒茶壺,等水燒開了,放了點茶葉進去,簡單做好一杯茶放在江榛面前:“我還以為,你們學研究的都是我哥那種保守派。”
“保守是你們給研究人員劃的固有標簽。”江榛嫌棄的端起茶杯,嫌棄地喝了一口,更嫌棄地放下,“以後你遠離這種茶葉,太糟蹋了。”
封宿弛見他乾裂的嘴唇被潤濕,也沒繼續勉強他在味蕾上受自己折磨。
“你們搞研究的不謹慎一點怎麽算公式畫圖紙?”
“謹慎和保守是兩回事。”江榛把茶具端到自己面前,漫不經心說,“你們所認為的保守是搞不出來發明的。”
“大多數人都以為,只要保守謹慎就能做出來精致的儀器。這話其實也沒錯,但也僅限於「做出來」了。”
“想要創造它們,就不能用規矩來束縛自己的思維和手腳。”
“所有偉大的發明都是因為他們的創造者敢想敢做,這才是研究學家不可或缺的精神。”
封宿弛看著他熟練地煮茶,一雙纖長白皙的手溫柔地拂過茶具,和現在說的話幾乎形成了一個強烈的反差。
江榛這人,真的渾身上下都是矛盾點。
漂亮,細心,溫柔,毒舌……
好多好多的詞堆在一起毫無邏輯,但每一個拎出來都可以是鮮活的江榛。
封宿弛手指不自覺地交叉緊握,靜置在膝蓋上。
好像這樣就能壓抑住不規律的心跳。
他安靜地看著江榛煮茶,茶香飄出來的那一刻,出去打通訊的封一燃也推門回來了。
“我剛剛跟杜嘉年簡單溝通了一下。”封一燃進來就關注到桌子上的茶,“好香!”
“剛煮好。”江榛問,“要來一杯嗎?”
“那多不好意思。”封一燃不怎麽走心地象征性推辭一波,伸手就去拿他剛倒好的一杯茶。
但江榛先他一步端了起來,徑直略過探過來的手,放在了封宿弛面前:“第一杯一般來說味道會特殊些,不知道你喜歡哪種,先嘗嘗。”
“就這一杯特殊,給我?”封宿弛原本看他哥來討茶還很不爽,現在端著手上冒熱氣的杯子,頓時跟變臉似的眉開眼笑,輕飄飄掃了他哥一眼,靦腆道,“那多不好意思!”
封一燃:“……”
這茶好像也不是很香。
他忍住把滾燙的開水潑到他弟臉上的衝動,壓低聲音道:“我沒有給杜嘉年說這件事的全部過程,畢竟……”
話沒說完,但意有所指地停在了江榛的名字上。
江榛了然。
封一燃是怕自己這件事被捅出去,覺得難堪讓人看笑話。
他雖然不在意別人的想法,對這種好意還是很感謝。
第二杯茶落在封一燃面前,茶杯底座和桌面發出的悶響聲,是無聲的道謝。
封一燃領了這句謝:“我隻給他說了我們要查杜家,讓他配合想辦法給我們製造機會打進內部。”
“結果呢?有辦法了嗎?”封宿弛問。
“有。”封一燃說,“九月初,杜冰尤會給他的小女兒舉辦成人禮晚宴,杜家的大多數人都會參加。”
“其中,就有跟了杜冰尤三十年的老管家。”
管家是主人身邊最親近的人沒有之一,三十年,該經歷的事情不該經歷的事情肯定都知道的差不多了。
江榛瞬間懂了他的意思:“行,那我們準備準備,下個月初的宴會上找機會跟那位管家多接觸一下。”
封一燃挑了下眉:“我確實是這個意思,但這個計劃實施起來第一步,就遇到了點困難。”
封宿弛驚訝:“我們不會沒有這場晚宴的邀請帖吧?”
“聰明。”封一燃無奈一攤手,“江榛肯定沒有,封家……我們兩個剛得罪完他們,他們不可能給我們發的。”
當然以封家的身份如果硬要去也不是不行,但那會讓他們行動太扎眼,杜家必然會謹慎對待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