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陸沉厄對他而言,不過是他需要留下的天命之子, 而如今因為意外, 他同這具肉身的契合度提高,反而削弱了他作為天道同此方天地的聯系, 使得原本應該散落十洲的氣運,集於他一人身上。
這樣看來, 陸沉厄最大的作用已經沒有了,而且對方如今已經入魔,自甘墮落, 即便他趁著對方還未對修真界造成危害將之就地處決, 都不會如何。
為什麽即便陸沉厄已經不是天命之子了, 他依舊想留住對方, 僅僅因為那些年的師徒情誼?
在他出神時, 耳邊突然傳來一道低啞的笑聲, 陸沉厄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他的近前,薄唇輕啟。
“阿雪方才說......他的意思就是你的意思,那是不是意味著,我們還是道侶的關系?”
晏風雪聽到道侶二字後,視線在對方身上停留了一瞬,然後輕飄飄地移開,像是連半點情緒都不帶。
他淡淡道:“道侶?你那些話......你自己信嗎?莫不是如今想拿那些假的東西,來逼迫我承認?”
陸沉厄見對方這副清絕冷淡仿佛不將任何東西放在眼裡的模樣,心道一聲果然。
阿雪也確實未有承認過他們是道侶關系,至於遷就他也是因為心裡那種莫名其妙的愧疚情緒,那這是不是說明,眼前這個仿佛無懈可擊,油鹽不進的男人,也同樣是對他有著愧疚情緒的......
陸沉厄想到這裡勾了勾唇,輕輕垂目掩住了眼底的暗芒。
還未等他開口,就感受到身上傳來一股重壓。
“跪下。”
坐在椅上的藍衣男人,雖然穿著的是浩然仙宗再尋常不過的弟子服,可在他身上卻愣是顯示出幾分宗師的氣派超然來。
聲音輕飄飄的,像是沒叫你跪下,而是叫你坐在他身邊,同他喝茶敘舊一樣。
陸沉厄在那股靈壓之下,身上的妖魔之力不由自主地逸散出來助他抵擋這道靈壓。
一雙漆黑如墨的眸子已經被赤紅染遍,在漆黑的室內散發著幽幽的紅光,身上溢出的黑氣,竟然比夜色還濃重幾分。
晏風雪見了皺了皺眉,靈壓又重了幾分。
眼睜睜地見著眼前身材較以往高大挺拔不少的男人,在他面前低下頭,緊緊咬著唇角,嘴角溢出的血色,像是同眼底的赤色交融在了一起。
最後只能在靈壓的重壓之下,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就在跪下的瞬間,原本壓迫感十足的靈壓盡數散去,可陸沉厄依舊沒站起來,只是抬起頭看著那個端坐在木椅上的年輕男人。
“叫師尊。”晏風雪開口道。
陸沉厄突然覺得大腦刺痛了一瞬,眼前的場景突然有些似曾相識,而師尊兩個字就要脫口而出,像是他過去在嘴上在心裡,念過了無數遍一樣。
心裡對對方的話就已經醒了七八分......自己說不定真的是對方的弟子。
“師尊......”陸沉厄臉上的陰霾瞬間消失,完全沒有方才那副冷沉至極的模樣,還顯得有些真摯率然。
晏風雪率先開口了,他手中捏著桌上一隻白玉杯,襯得他的手指愈發細膩修長,在照進來的月光下,更顯得透亮瑩潤。
“你喜歡我,愛我?想與我結為道侶?”晏風雪淡淡道,雖然說著極為曖昧的話題,可視線極為清明,甚至還有幾分不近人情的冷。
不等陸沉厄回答,他就先將手中的玉杯放回桌上,冷聲道:“你的這種情感,不過是受到魔氣支配,被欲望所控而產生的。魔者重欲,你既然已經入魔,自當明白這點,我又如何會聽信你的鬼話。”
陸沉厄沒吭聲,只是抬眼看向他,眼裡還帶著往日一般的認真,讓晏風雪險些都覺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寒雲宗。
這樣看著他,就好像對方所思所想,皆發自本心。
晏風雪不置可否地笑了一聲,心道這不可能。
“你的這些情緒,不過是魔性使然,喜歡上身為師尊的我,這般離經叛道,不是更符合你的魔性?”
陸沉厄心裡也認同對方的話,就好像給自己這段時間的不對勁,都有了一個清晰的解答。
可就連他自己都沒發覺,聽對方這樣說時,心底最深處,升起了些許憤怒的情緒。
是因為什麽?
他像是完全沒注意到晏風雪冷淡的臉色,輕輕笑道:“那阿......師尊要如何才能相信?”
晏風雪看著眼前這個緩緩站起來的人,如今陸沉厄身量甚高,在站起時,由於離得太緊,甚至給他帶來了些許壓迫感。
他直視對方的那雙漆黑如深潭的眼睛,冷淡道:“若你自毀魔心,我就相信。”
魔心是魔族立身根基。
陸沉厄面色微變,在對方的視線下,他眼裡難以抑製住的顯露出了冷血殘暴的情緒來了,魔氣在眼裡凝聚仿佛形成了一個漩渦。
晏風雪微微斂眉,知道自己這般要求,確實有些強人所難。可他如今已經知道陸沉厄很可能得到了魔淵之心,成了新的魔淵之主。
若魔淵從深淵升起,重歸於世,必然於世間掀起新的浩劫,如今異界之靈的威脅尚未解決,所以魔淵決不能成為一個不穩定的因素。
而且被魔心所支配的陸沉厄,對他說喜歡說愛,自己若是輕易相信了,那也就不是他了,簡直荒謬至極!
晏風雪沒注意到原本同他有一步距離的陸沉厄,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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