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如此,說是找回記憶,不如是被某種見不得光的手段困在了往事當中。
紫帝當時提出利用他同師尊的同命契,讓他追蹤著師尊的靈識來到這裡,難道也是有所預料......
陸沉厄原本緊閉的雙目猝然睜開,看向透過方窗照進屋內的皎潔月光。
天邊積聚的暗雲宛如黑紗一般一層層地揭開,露出了藏在面紗下的皎皎圓月。
遍地銀霜,潔白似雪,陸沉厄隻覺得自己的心突然劇烈的跳動了起來,就連拂過耳邊的風都像是帶上了些許熟悉之感。
會是師尊嗎?
——
一名少年走在上山的小道上,他身上隻穿著一件單薄地裡衣,在寂靜的山林間,更透出幾分刺骨的涼意,可少年像是無知無覺一樣。
陸沉厄艱難地在山道上跋涉,從樹隙透下的斑駁月光根本不足以照亮他的前路,時不時還會被山間的石塊給絆倒。
他大概還是被這處詭譎的記憶空間所影響了,至於影響了什麽,他也說不上來。
這處空間其實處處都透露著凡人無法觸及到的偉力,凡人如何能抵擋其中的影響。
陸沉厄像是突然驚醒,從腰側拿出小刀劃開了自己的手掌,刀刃銀光劃過,只見一小股的鮮血順著瘦削的手腕流了下來。
而他神色清明,倒映著夜色的眼瞳中閃過幾絲殷紅,在他的視線中,眼前的一切都清晰起來,而最引入注目的正是被衝天而起的梧桐木掩映著的明月。
他的速度比方才快上了幾倍不止,朝著那棵梧桐木的方向掠去,身形消失在了層層樹影當中。
在這裡面已經過去了幾天?七天還是九天,陸沉厄總覺得有什麽東西隱藏在重重迷霧背後,還未被自己發覺。
那棵梧桐木更近了,仿佛就在眼前,他甚至能嗅到那種特殊的木質香氣,比過去任何時候都要強烈,像是被某種存在給催發了超越以往的活性。
陸沉厄被腳下凸起的樹根給絆了一下,渾身的力量像是都被抽走了。
他如今的靈魂依附在這個叫做陸辛的人身上,對方也是他的前世,卻因為修為低下連這棵古老的梧桐木所展現出現的威壓都抵擋不住。
他的手撐在略帶著潮濕的地面上,手掌的傷口沾上了泥沙,本來應該感受到痛感,可陸沉厄的視線中卻看到一片雪色衣擺,別說疼痛,連呼吸都要忘了。
是......師尊。
陸沉厄不記得自己還會在這個人面前露出那麽狼狽的時候,可是在這處空間中,也像是又變回了那個無法左右自己命運的少年。
心裡莫名的惶恐不知從何而起,也不知要歸於何處。
他的視線向上望去,只見一道白衣人影站在參天的梧桐木下,一人一樹的對比強烈,卻讓人無法覺得對方渺小。
同上一次見面不同,在陸沉厄眼裡,對方此時看上去很疲憊,罕見地多了幾分虛弱之感。
腰間的一對如細葉一般的玉片,一塊不知所蹤,只剩一塊殘片,被風吹起也發不出之前聽過的那種好聽的聲音。
還沒等他出聲,隻覺眼前一花,下一秒自己的手觸碰到對方冰涼的掌心,這時他才後知後覺地感受到了疼痛。不過疼痛隻持續了一瞬,很快傷口就愈合了只剩下一道淺淺的口子。
陸沉厄卻眸色一沉,心中再次見到對方的喜意卻抵不過因為心中猜測而升起的恐慌,滿腦子都是對方的力量竟然衰落至此,連一道劃傷都治愈不完全。
難道對方真的要消失了?
“你是......何人?”
陸沉厄感受到自己耳邊傳來了極輕的聲音,他心心念念了許久的人單膝著地,蹲在他身前。
不像是要被人供奉於高台上的尊像,而是真真切切地站在自己面前,握著自己的手,近在咫尺。
他動了動唇,似乎是想回答對方,可受到這處記憶空間的限制,卻遲遲無法開口。
晏風雪盯著眼前這個少年,心裡升起的強烈的熟悉感,讓他並不打算在這個關鍵的時候放走對方。雖然詢問了對方的身份,可見他不說也不會強求。
這些時日他將修真界的隱患徹底鏟除,而鬼域之物再也無法踏入修真界半步,他也能感受到自己的力量也到了盡頭。
可能等到太陽升起之時,日月交替之際,他就該隨著今晚的月光一起,消弭於晨霧之中。
晏風雪突然起身走到那棵梧桐木下。
陸沉厄順著他的方向望去,看著一棵足有百米高的巨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枯死。先是茂密的枝葉盡數掉落,紛紛揚揚宛如一場碎雨。
原本飽滿的樹乾迅速縮水,布滿幽深的溝壑,宛如老者臉上的褶皺。
他望著那顆徹底枯死的梧桐木,像是突然明白了什麽,突然起身,站在白衣人身側,下意識握住了對方的手,瘦削的手掌還在輕微地發抖。
晏風雪微微挑了挑眉,卻沒揮開對方,只是輕聲道:“陪我走走。”
陸沉厄點頭。
也許很快,青梧山的人就會知道這棵高聳入雲、仿佛有通天之能的梧桐木已經徹底死去,但是如今知道這個秘密的人,只有他和師尊。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發現在梧桐木枯死後,周圍原本不起眼的樹木,路旁的野花,生長地都比方才更加恣意,散發著勃勃的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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