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檞鬼引入空洞下時,他所看到的那段,自己被長釘釘入棺材的畫面,並不是幻覺。
只不過,被當做蠱惑人心的妖,被釘入棺材內的,不是朔懷,而是賀南廷。
迎親遭到員外的反對,少年即使受了家法,卻執意要跟還是樂人的賀南廷成親。
他在城外的村莊找了一間小茅屋,布置了囍堂紅燭。員外卻聽信算命之言,認為樂人成妖迷惑人心。
並稱,將其祭天不但能解公子心智,還能消除神怒,讓在城外不斷蔓延的疫病消失。
囍堂上,三拜未過,朔懷就眼睜睜看著賀南廷被寫滿符文的布條綁住,活生生的釘入了棺材裡。
任由他怎麽哭嚎哀求,都沒能救下賀南廷,鮮血就那麽順著穿透棺材的長釘落了滿地。
朔懷被人帶回去看守,而賀南廷則被放在了一處塑有石像的山洞裡。
他設法逃出,聽說被祭天的人會承受讓人無法想象的天罰。
便撕碎了賀南廷棺上的符紙,撬開棺蓋後,自刎於石像前。
只求能讓自己代替賀南廷受下天罰。
……
朔懷周身的氣息又隱隱開始躁動,那份恨意又湧了上來。
可就在這時,一個稚嫩的聲音突然打斷了他。
“我,我不會說出去的!”
神灼月:“你,不害怕嗎?”
面前稚嫩的孩童搖了搖頭,透著紅色的蓋頭與他對視。
神灼月掏出銀錢,“那麽,能賣我一點桃花酥嗎?”
孩童高興的從竹籃中拿出一包桃花酥,放入他手中。
十二閣變故,極陰之體被百鬼陰氣侵蝕,毀靈根,卿遙病逝,豐州城滅。
從此再無神灼月,隻聞銀鈴決閻來。
好似一切都淹沒在了黑暗中,卻還是有道聲音和倔強的眼神。
“就算所有人都說,你是壞人,我也不相信!”
決閻冷漠的看著眼前的少年,轉身道:“不過是被人綁了用這轎子送到這兒來,弄錯了地方。我根本無心救你,在我殺了你之前,滾。”
他將人趕走,看向不遠處的山頭,對腳下的白貓道:“有東西,需要清理乾淨,阿遙……喜歡安靜。”
“喵嗚!”白貓蹭蹭他的腳踝。
決閻又低頭道:“你在這乖乖的,我去去就回。”
而少年離開後,幾步一回頭的往後看,回到村莊後,卻又被村子裡的人喊殺喊打的趕了出來,當他是鬼。
少年隻好又往別處走,卻在路過那處山腰時,碰上了佛頭怪物身子的龐然大物。
那一夜,方圓十裡的人都聽見了遠處山中傳來的詭異叫聲。
紅衣散發的人手持長劍,看著被大卸八塊的佛頭怪物,冷聲道:“如今,就連這種東西,也能自居為神,討要活祭。”
他走到躺在血泊中的少年人跟前,少年已經被刺穿腹部,卻依舊留有一口氣,費力抓住了他的衣角。
就當決閻以為,眼前的人是想讓他救他時,少年卻緩緩攤開手,手心上靜靜躺著一塊未沾染到一絲鮮血的桃花酥。
“還真是命硬。”
決閻以禁術將他救起,並且告知他自己使用的是禁術,所以他將不再是人。
少年卻只是笑著道:“那我可以跟著你嗎?”
決閻:“你難道……沒有聽說過?我吃人肉,喝人血,是……”
“是騙人的!”少年眼神堅韌,“不管別人怎麽說,神灼月就是神灼月,不會成魔也不會是妖!”
他幾次想要將人趕走,卻都沒有成功,好不容易看不到人了,以為對方終於走了。
卻在天黑後再次看到少年出現在自己跟前,身上還帶著被草葉刮到的傷痕。
決閻沉默,隨即扭頭道:“我不會救人兩次。”
少年卻只是打開了手中的一包東西,遞到了他跟前。
他緩緩看去,荒村盛開的桃樹下,花落紛飛,那是一包他最喜歡的桃花酥。
……
黑暗中的朔懷仿佛看到了眼前的一絲光亮,卻又再度陷入了恨意的泥沼中。
“將此邪魔外道,丟入索命道!”
“此人若是不除,必為禍患!”
“不!不要!你們放了他!放了他——灼月!神灼月!”
“阿廷……在哪兒?”
“哼,你都落得如此下場,跟你同流合汙的人怎會有好下場!”
阿廷……
在如同煉獄般的索命道中度過了無數個日月,在奄奄一息時,存活的想法已經幾乎消磨殆盡,取而代之的,是日益漸深的恨意。
三年後,決閻不可思議的從索命道中爬了出來,誓要所有仙門中人陪葬。
……
赤色堆滿屍骨的山谷中,朔懷周身陰氣躁動,賀南廷不顧陰氣對身體的腐蝕,將人抱在懷中,一手持劍,站在被各種鬼祟的包圍中。
看著朔懷緊閉的雙眼,賀南廷側臉貼了貼朔懷的發,低聲道:“這次,我一定會護住你。”
被淹沒在仇恨中的朔懷緩緩抬頭,像是聽見了什麽聲音。
他站在無盡的屍堆中,麻木的抬起雙手,像是意識回攏,隱隱覺得,有什麽很重要的事沒有做。
“朔懷……”
是誰?
“我,喜歡你。”
“賀南廷,你看團團是不是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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