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青江市人, 上星期家鄉發生了詭異的十多起地震。當局意識到,氣象研究將是重要人才缺口, 開展一大波社會招聘。
桂苗是家庭主婦, 聽到消息後熱血沸騰, 把一歲的孩子丟給孩子奶奶,去應聘做氣象研究員。她心想,就算自己不是氣象學專業畢業, 但也可以做個助理。
應聘時, 面試官問她, 對最近的天氣及地質異常有什麽看法。
她思來想去, 決定說實話:“我覺得現在氣象問題不正常,但是又透著合理。就好比青江市之前莫名其妙地震, 突然又平息了。我跟老公在最後一天, 都在外面聞到了非常濃烈的荷荷巴油味道。我猜測, 其實是哪家精油廠不小心泄油,這個精油湊巧滋潤到地殼, 導致岩層之間的摩擦力下降,繼而中止擠壓。”
桂苗胡亂說了這麽一通,見到面試官們互相對望,還以為自己要落選。
不想, 地方面試官竟然把她的簡歷推給了全國頂尖的氣象界泰鬥葛老師。
“小桂, 不用這麽緊張, 慢慢來。”葛老師看到桂苗要把筆記本的角角摳爛了。
“正如你所說, 現在氣象問題不正常, 但又透著合理。有的時候,這些問題,不是我們好好研究就可以研究出來的。”
“是嗎?”桂苗覺得葛老師很慈祥,心態一下子放平許多。
葛老師笑呵呵:“當然啊。就好像前面這個雲流不正常下墜現象,你說咱們怎麽研究呢?我學了一輩子的氣象,不會研究。你從來沒學過氣象,也一樣不會研究,咱倆湊在一塊兒,都得從頭學起,所以你不用緊張,我們是平等的。”
桂苗納悶:“您為什麽選我呢?”
葛老師和藹到:“你有一種天分,可以把不正常現象當成正常現象去研究的天分。”
桂苗望著直升飛機外不遠處的雲層。原本平緩、安寧的雲,飄到一半如瀑而下,在金色的沙海上泛起潔白。
她說:“葛老師,我給孩子倒奶的時候,一般會穩穩地扶好奶瓶,但是時間久了,手腕就會酸。”
葛老師:“哦?”
“手腕太酸了,就會得腱鞘炎。犯病的時候,手就會突然失去力氣,這個奶瓶嘛,會噗通砸下,懟孩子一臉奶,”桂苗不好意思道,“我覺得這個雲,就像是我舉不住的奶瓶。”
葛老師細細思索。
他們前方,還坐了個胖墩墩的氣象專員小柯,不同於桂苗,他是正八經的科班出身的。
小柯一直納悶葛老師為什麽搞了個外行過來出差,聽她發言後心裡暗想:真是胡說八道!
與此同時,葛老師誇讚:“哎呀桂苗你真是太有天分了!”
小柯:……
飛機即將下落之際,桂苗好奇向下看:“我第一次來塔克拉瑪乾沙漠,好久沒有旅遊了。”
她自從生了孩子,就圍在孩子身邊,從來沒有離家的機會。
小柯瞥她一眼:“這地方又沒人,根本不會有旅遊團。”桂苗怎麽什麽也不懂。
她驚呼:“沒人嗎?我看到有一個人!好像是個男生……”
小柯:“不可能啊?今天只有咱們這一批專家來。你肯定是看錯了。”
葛老師突然激動地站起來了:“是不是二十出頭,挺瘦挺白的?”
桂苗:“嗯!對!您怎麽知道啊?”
兩個人一起湊到窗戶邊,又一起說:“不見了。”
小柯望了望窗外,費解地撓撓頭:這沙漠難道還能大變活人?大變葛老師的熟人?變出來又消失了?這倆人看著一人比一人更不靠譜,倆人還能搭上話。
*
鍾意騎在白先生的後背上,跟他往東飛回。
燭龍留在原處。
他識人不淑,險些犯成大錯,跟白澤與鍾意保證,一定會好好教育這隻鼇。
穿過萬裡風沙之後,又是風清雲白的乾淨世界,鍾意把臉埋在白先生後背上,好暖和、好舒服。
他嘿嘿笑。
他剛才被抱住了。
鍾意從來沒被人抱過。
他沒有爸爸媽媽。在福利院時也好,念書時也好,跟彭夏做朋友也好,所有人對他都有著一定的身體界限感,不會說有人會那樣子把他籠住。
像一個安全的、白色的繭,好溫暖。
白先生的行為也許可以用護食來解釋,但這樣被保護的感覺,也不錯。
白澤:“你在幹什麽?有刺鼻的味道。”
是鍾意打開醫藥箱,拿出一瓶84,想把上次他沾染在白先生身上的血跡漂乾淨。
“我想給您清理一下……白先生,你怎麽又流血了?”鍾意蹙眉,揪著毛毛,發現那塊血的樣子和以前不一樣。
白澤:“沒事,很久以前弄的。”
明明是新鮮的血,鍾意發現白先生在說假話。
白澤又問:“醜嗎?”
鍾意:“不醜不醜,跟我上次的血合在一起了,像個心心。”其實還怪好看的。
白澤:“算了,你先別弄了,我有更好的皮草清洗劑,收起你的84。”
“哦……”84被嫌棄了,鍾意把消毒水蓋子扣上,放回醫藥箱,但還是覺得那塊心心很好看,用手機拍了張照。
在鍾意之前,白澤從來沒有馱過人類。如果和喻亮那些人一起飛,大家都會怕著他、懼著他,除了匯報公事之外不說其他。只有鍾意,第一次在呼呼大睡,這一次在後面鼓搗個不停,白澤感覺很是奇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