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直像是被一股絨絨的愉悅感迎面撞了一下似的。難以形容的感動灌注進他的四肢百骸,仿佛讓他的世界都為之不同了,好像天開地闊,人世間從此充滿慈和的福音。
他小小地驚呼了一聲,那聲音簡直不太像成年男人會發出的——又尖又細,還破了音。
其實這個年輕的醫官應該得到體諒。
畢竟在幾千年後的人類社會,甜美可愛的小貓咪隨處可見,所有人都能在各種平台隨時雲吸到一些可愛貓貓,照理說應該已鍛煉出很強的可愛耐受力。
但是他們仍然會忍不住在看到貓貓時做出一些奇怪舉動、發出那種控制不住的聲音。
在貓馴服人類的幾千年裡,人類,從來一敗塗地。
黎南洲是所有人裡面最應該理解青年醫官那個。畢竟他自己都已深刻淪陷在對雲棠的癡迷中……
但他沒有去理解。
他不但不理解,他還很生氣——這群無能的疾醫仍然沒對貓崽的長時間昏睡給出任何建設性的論斷,只會對著他的小毛球發癡,其中幾個人還一直妄圖把睡著了還揪著皇帝袖子的雲棠解開,抱到他們自己懷裡。
皇帝當時確實是需要一些理智來避免自己當場發作的。
在個別幾個疾醫還大著膽子、頂著皇帝的隱怒請求留下來為祥瑞侍疾後,黎南洲面無表情地把人都趕了出去。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黎南洲的行為其實非常可恥。
他就相當於那種人——他有貓了,他的小貓非常可愛美麗,而且單單他有,別人都沒有。他就請了很多人來自己家裡看貓。
也許他沒有故意炫耀的意思——
不。得了吧,他根本就是無時無刻不在炫耀這件事情。
總之,他在炫耀。但他隻許別人看著貓,隻許別人羨慕妒忌。他不許人家碰他的貓,不許人家跟他的貓親近、甚至不許人家在心裡覬覦。
也幸虧他是皇帝。
——
可是皇帝也有做不到的事情——
雲棠昏睡不醒時,黎南洲心急如焚,一遍遍將太醫宣來也無濟於事,最後只能枯坐著床邊焦慮地守著這個小東西。
可等雲棠終於醒來後,情況還是不太對勁。
這個小毛球一點都不歡實了:他就爬在委了一床的被子裡,軟塌塌地貼著皇帝手心。
他還小模小樣地歎氣。
“雲棠,怎麽了?”被短暫可愛了一下後,黎南洲反應過來,隻覺得心疼極了。他動作輕柔地把小貓抱起來,貼在自己頸窩處,“嗯?乖乖……朕的小乖乖……你怎麽了?”
有那麽一會兒,雲棠貼著男人的下頜靜靜地呼吸起伏著,沒有任何反應。黎南洲也就這樣一動不動地側在榻上,雙手合攏在頸邊,姿態近乎虔誠,像正捧著一團甜蜜又珍貴的雲。
在這個燭光溫融的子夜,靜寂安寧的寢閣內,無限的柔情蔓延在皇帝心裡。
有多少——被壓抑克制了很多年的情感都在這瞬間同時複蘇了,如死火山重新噴發,如春來長河破冰。
皇帝突然明白,他比他之前以為的還要在意這個小東西。
過去他已意識到雲棠有能力讓自己重溫愉悅與開心;
而今日的黎南洲突然了悟:讓你感到愉悅幸福的那個存在,也同時可以讓你感覺到悲傷和恐懼。
或者說:他越有能力叫你快樂,就越有本事傷害你。而更可怕的是——黎南洲已經完全回憶不起來沒有貓之前的生活是怎樣的了。
那好像是很長的一段、並沒有太多的憂慮痛苦,自然也無所謂什麽輕松愉悅的日子。似乎無比的虛假壓抑,但人不是活人,也就不感覺到窒息。
或許那時的黎南洲比當下的這個更加沒有弱點、不可傷害——但是如果已經有一隻靈動的生命掉進了蒼白的世界,給所有泥偶雕塑渡了一絲活氣,人類固然因真實的感情變得更加脆弱,可卻絕不想再回到曾經麻木的角色裡。
好半晌,埋在皇帝頸窩裡的小貓頭才輕輕動了動。
雲棠嗅著男人身上溫暖的木質淡香,有點軟弱地把自己跟皇帝貼得更近。
入睡前那些混亂複雜的思考尚未得到答案,可是貓崽也注定得不到答案——他現在所擁有的一切也只有那麽一點點:除了黎南洲,除了小桃秦抒童太監他們,就只有一些吃吃睡睡、跑跑跳跳這類貧乏的記憶。
也許他作為一隻生來不凡、智慧超前的小貓注定是痛苦的。他的生命注定充滿著許多疑惑,而他也必須要接受自己的存在本身就像個謎。
雲棠也沒有辦法。他找不到任何途徑可以去剖析梳理這一切,他總不能再跑出去來一整套小貓發瘋——看起來他今天好像把這個愚蠢的人類皇帝嚇得夠嗆。
因為黎南洲現在還在說:“乖乖,怎麽了?都是朕今天做得不好,你是不是還在生氣?”
不是——雲棠好像突然才意識到:原來他一直以來甚至是沒辦法跟黎南洲交流的。
他只能像這樣——貓崽難得溫柔地蹭了蹭男人已經冒出胡茬的下巴。
“我只是還有點累。”小貓想道:“我只是想靜一靜。”
“但是這一切又怪不到你頭上。這不是你的問題。”
作者有話說:
今天也是emo小咪!
變超級大美人倒計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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