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想繼續追問下去,好叫自己能獲知一些細節,畢竟童太監要為雲棠的人形把方方面面的細務準備好。
“小祥瑞生得胖乎嗎?”童掌筆先問了他當時跟皇帝陛下意見最不統一的地方。盡管現在他知道了,原來陛下當日的落筆是有所憑依的。
如今想想,那紙上的小福娃確實是很可愛啊。
“啊?”秦抒的心神居然被這一問拉回來一些,她覺得有點不可思議,“老童,你在說什麽?”
“我雖未像你們那樣看到祥瑞的真身,”童太監微微一笑,胸有成竹:“但我先前倒見過陛下給祥瑞畫的小像。”
老太監琢磨琢磨,又道:“虧我當日還覺得不可思議,怎麽陛下憑空畫出這樣一幅畫來。原來是陛下早知道祥瑞化形一事,那日不過略透露一二罷了。”
秦抒也不疑有他,還點點頭:“陛下畫技了得,想必總能畫出祥瑞的三分榮華,倒是老童你,既然都知道了,剛才又為何作此問啊?”
“咳,”童太監輕輕一咳:“許是我在宮裡頭見的瘦竹竿多了,冷不丁見到祥瑞的模樣,到覺得圓潤了些。倒是陛下也曾說過——”
記憶的先入為主叫老太監完全模糊了當日的對話:“陛下說,祥瑞的人身生得是很有福氣的。”
還沒等瞪大眼睛的侍書女官欲再說些什麽,童掌筆面上的笑意突然綻開了。他們二人此刻正站在殿門的一側,老宦侍正能看見一個貓貓祟祟的腦袋突然冒出來,踞在那裡默不作聲地聽人說話。
即便剛知道了祥瑞能化作人身,童太監此刻也沒有深刻理解到這件事意味著什麽,更遑論他打心底相信了祥瑞是個小孩家。
兩廂因素作用下,更讓老宦侍心裡慈愛之意大起,不由自主就對著雲棠攤開手。
“哎呦……”那是一副奇怪老爺爺逗娃娃的聲音,虛著嗓子,好像那種笨蛋大人對幼兒班小朋友做作地講話:“祥瑞來啦……”
這聲音完全把秦抒一見到雲棠就忍不住升騰起的如夢似幻的想象完全打散了。甚至侍書女官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她冷冷瞥了同僚一眼,突然覺得老童此刻的樣子非常欠打。
像秦抒這樣的人,確實總想要對那些矯揉作態的人踹上兩腳,她天生就受不了這個。
但其實雲棠倒對這一套挺適應的。
這適應好像不單單源於這個時空裡被所有人哄抱照料的記憶,而是可以追溯到更早以前——好像他天然就習慣於叫人眾星捧月般呵護了。
只是今天的貓崽卻對老太監的態度非常冷漠。
因為他聽見老童跟秦抒說的話了!
盡管只聽到最後那一兩句。
——黎南洲說他的人類形態生得有福氣?
確實,雲棠還沒聽見過黎南洲當面誇讚他的俊美,但至少小貓相信自己的絕世美貌是公認的!
而黎南洲今天中午的表現說明他也很喜歡,不是嗎?
所以為什麽這個臭人類背地裡會這樣形容他!
於是侍書女官就看到小毛球繞開了老童的手,然後走著走著,突然弓著背蹦起來、原地低低地跳了一下,然後這小東西就像一隻白色小彈球一樣吧嗒吧嗒跑起來,一路跑進殿門裡——看起來過於可愛,秦抒的手不由得便攏在袖邊捏緊了。
前夜秦抒隻驚鴻一瞥,看見了那張靜美的臉,但是當時那種撲面而來對於美的衝擊、和現在領略到的直擊人心的可愛,彼此之間實在有些割裂。
女官這時好像才有點明白皇帝片刻前所叮囑的意思了。
想來祥瑞雖化作成人形貌,心智卻還不通俗世、自在天然吧。
她稍微想象了一下一位從天而降、純稚聖潔又天真無暇的大美人。
……
一種——在秦抒身上相當稀有的,有點充滿母性的保護欲突然被神奇地觸發了。她在一瞬間裡稍微理解了一些老童的誇張。於是女官拍拍童太監的肩膀,笑了一下。
要不是皇帝專為祥瑞化形一事將這兩個人召去,其實他們此刻當是忙得沒有喘息時間。
畢竟秋祭日就在後天的大早,而前夜的突發事故叫皇帝對於守衛的布置考量有了新的變化。
現下還新添了這一樁事,重要性跟手頭一堆要務相比較起來也不相上下。因而兩個人出了殿這般碰頭之後,倒沒有久留,很快就各自忙去了。
這一二日倒是童太監的徒弟並紙青跟著黎南洲的時候更多。
老太監往殿內略一望,一排金刻屏風斜擋住他的視線,此處已看不到小乖乖的影子了。
童掌筆心裡的福氣小乖乖此刻其實正站在皇帝肩膀上打他的頭,還咬人家的耳朵呢。壞蛋貓用小米牙叼住黎南洲的耳垂往外拉。
這是一個實打實的新招數,有用得遠超過雲棠的預料,素來任打任咬的皇帝面色立刻就一變,額角的青筋都隱隱鼓起來,肚子貼著別人側臉的貓崽當時便感覺到有一小股熱氣沿著自己肚皮直撲而上。
謔?
小貓有點驚奇地松開牙,後腳還踮在皇帝肩膀上,其中一隻比較囂張的還往前蹬著皇帝的脖頸,他前爪扶著黎南洲的鼻子、擰身去看男人的臉色,還沒看個明白,整個身體就被人一下子摘了下來。
他被皇帝團在掌心裡狠狠地揉了兩下。
在某種難以言喻的激動下,黎南洲幾乎就沒有過這樣沒輕沒重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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