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顯然是在警惕那本想象中的「凶猛的獵物」,而包括皇帝在內的所有人就好像不存在一樣,被他忽視了個徹底。
雲棠當然不是第一次這樣玩了,黎南洲就看到過很多次。他知道這只是這小崽莫名其妙突如其來沒有理由的遊戲,這個時候最好別打擾它,不然一定會被咬上一口。
不過雲棠顯然從不覺得自己莫名其妙。他從不思考自己任何行為的理由,他寬縱自己所有興之所至的念頭,聽任自己所有的欲望,絕對的隨心所欲。
當然他也會很快地平靜下來。然後像這樣,乳毛還乍乍著,小貓崽卻站住不動了,喘息的小身體慢慢平靜下來,高高豎起的小尾巴像奶霜融化般慢慢落下去。
奶貓的玩興來得突然,走得卻也毫無痕跡。
雲棠一屁股坐在黎南洲的手背上,慢悠悠地伸出前爪,又試探性地撥了兩下他的手下敗將,發現它不再「張牙舞爪地挑釁他」,於是無聊地把它一把推下桌去。
天可憐見,那本經史當然從來沒有「張牙舞爪」過,但你難道要質疑神獸大人的判斷,打擾神獸大人方才的英勇對敵?
不能夠。
他的皇帝仆人和周圍的追隨者們只會像現在這樣敬佩崇拜地看著他。雲棠心裡哼唧一聲,漫不經心地伸個懶腰,抖了抖自己威武的小胡須。
作者有話說:
棠棠現在,確實,屬於比較傻的時期。屬於人的那一面是被貓貓的本性壓製的
第3章
其實雲棠內心深處大概明白他方才並沒有真的大戰凶惡強敵,或保護了他周圍這些體型巨大卻笨重無能的愚蠢人類。畢竟他的假想敵此刻正破破爛爛躺在地上一動不動,怎麽看也不像是片刻前還會噴火閃電的樣子。
但——嗯,他又不會深究這個想法。
所以那個紅漲了臉吹胡子瞪眼的醜老頭在那裡「豈有此理、豈有此理」,就顯得非常莫名其妙了。
一隻壞貓貓永遠都不覺得自己在乾壞事。他們不但毫無愧疚之心,甚至會因為突然的遊戲激情褪去、陡生的平靜,而生出一點小小的無聊煩躁感,讓他們想趴下來百無聊賴地甩甩小尾巴,或者——
如果嘴邊有手的話、猛然掉頭咬一口就最好了。
奶貓的小牙在皇帝手上隻咬出微微的癢痛。黎南洲渾不在意。
因為那巴掌大的小毛球很快就松開了嘴,然後用兩隻前爪摟住了皇帝的食指。
它先是用那種柔弱的力氣把男人的指頭攬到自己小小的、毛絨絨的胸前摟住,讓他整根手指陷進了一種說不出的綿軟中,又張開小爪,用蹭黑了的肉墊將他的手指慢慢推遠。
然後這小崽的爪尖微微伸著、腳掌撲棱棱地對著人的指根和手掌踩來踩去、一點脆弱的透明爪尖在黎南洲指根的皮膚上時而劃過,帶來一種微妙的刺癢、讓人心軟而心悸。
皇帝情不自禁地微微收攏了手掌,感覺到這隻小獸突然一咕嚕仰面躺倒,好像突然地撒潑,而後用自己圓乎乎的頭來回蹭著他的指頭,好像把他的手指當成了某種心愛的玩具。
——黎南洲敏銳地察覺到殿內所有的目光都匯過來了。
甚至包括隱藏在暗處的、他的影衛的目光。
大概這種神獸的天賦就是討人喜歡吧?
自從把這小東西帶回宮後,它常活躍的那幾座宮殿裡,從來陰沉壓抑的氣氛都好了許多。
連剛才面紅耳赤的衛大夫這會兒都不喘了:縱知道阮國公一派對這個佐證陛下封禪是承天之運的「天降祥瑞」不以為然,但這個畜……這隻……
衛大夫還沒考慮出個所以然,黎南洲就出聲打斷了他的思路:
“神獸神性凜冽,法蘊天然,不拘於凡俗之禮,還請大夫莫要見怪。”皇帝手裡捧著小貓團微微含笑,溫文有禮地對著自己的經文老師略一頷首。
衛大夫眉梢一動,趕忙整理神色連道不敢。
只是他確也沒那麽羞怒了,盡管這本經史是他家族傳下、經他父祖批注——
但家中父祖批注的經史多的是,能被他輕易帶出的自然不是要緊的那本。可這舉世唯一的神獸,它當真好生可愛啊!
祥瑞——祥瑞是喜歡撕書嗎?真乃是風雅之好,靈犀之舉!
巧了,老夫家中藏書多的是!神獸也來蹭一蹭老夫如何?
衛大夫固然是在發夢,但殿中那些原本靜默如擺設的侍人灼灼的視線也並不含蓄到哪裡去。
黎南洲難得而又微妙地感到隱晦的不悅,他袍袖微動,在那一瞬好似無意地用玄色廣袖微微攏住了小貓崽大咧咧坦著的毛肚皮和蹬起的小腳爪——他發誓他對面那個一輩子謹小慎微的牆頭草老學究在這一刻的脖子絕對長了兩寸。
常年焊死在年輕皇帝臉上的微笑罕見地失真了些許。
黎南洲捧著幼崽徐徐起身,落下的羅緞將雲棠罩進了一片熟悉的幽香裡。
從上空降下來的溫暖和幽暗讓玩累了的小貓更是渾身酥軟了,沒人看見的袍袖內,雲棠的小爪子在溫香的暖意中一伸一縮,那本是嬰兒時期的小貓在母親身邊踩奶的本能。但此時此刻,在皇帝的掌心裡,雲棠潛意識裡便感覺到溫存的安心。
而貓兒的自在透過嬌軟舒張的小身體和不時蹭過掌心的幼毛反向傳遞出去,讓黎南洲總是能像當下這般意識到——這隻小獸正全心全意依賴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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