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當事小貓咪非但沒有享受到這種快樂,小貓咪還被黎南洲揪著這件事大訛了一筆。
黎南洲依然裝模作樣地沉浸在某種狀態裡。
這兩天,皇帝時不時就對著一件虎頭小鬥篷唉聲歎氣。
如果雲棠整個小貓神態端正地從皇帝余光裡路過,他就要很努力地裝作什麽也沒聽到才行。比如說——
“罷了。朕用盡了心思,比不上旁人隨便送來了金玉俗器。”
雲棠只能目不斜視地從黎南洲身邊走過,好像他正要去辦什麽事,而那件事非常緊急一樣。
而小貓吃飯時再挑挑揀揀不專心,皇帝就會抱著手臂,冷不丁地笑一聲:
“剩這麽些,是又準備給誰留什麽東西呢?”
有一回侍立在旁邊的童太監忍不住把眼睛都閉上了。
他不知道他從小照顧的皇帝陛下這是怎麽了——怎麽突然變得這麽陰陽怪氣?
“祥瑞!祥瑞給他一爪子!”童太監忍不住在心裡呐喊了一句。
在心裡狂喊完,老太監突然就愣住了。他驚奇於自己在這一把年紀、卻好像突然能煥發出一些新的活力了。
也許現代跳廣場舞的老頭常能沉浸在這種快樂裡。但是童太監依然靈活健碩的身軀早在很多年前就已被他行將就木的靈魂寄居了。
而縱然無人知道那小小的腹誹曾給他短暫帶來的愉悅快樂。他依然渴望著這種感覺能再次降臨自己衰老的身體中。
又是一陣微不可察的電流聲。
原本正不情不願低頭吃肉的雲棠冥冥中好像感覺到有什麽東西越發臨近了。
他若有所感,抬頭向老宮侍的方向看去一眼。
那裡什麽都沒有,只有面無表情的童太監用眼神堆出很多慈祥的笑意。
忽視耳道中無解的些微聲響,被沐浴在偏愛中的小貓舔舔嘴巴,感覺很愜意。
——我想不吃就不吃!
雲棠好像在無聲中截獲了來自童太監的神秘電波一般,心裡尤然生出驕嬌二氣,他小小地伸了半個懶腰,然後在黎南洲圈起的手臂間抬起貓腦袋,對著黎南洲的下巴輕輕一「咪」。
小東西。
皇帝忍不住露出一個微笑。他低下頭,嘴唇貼住小貓毛絨絨的腦袋,用點力氣在那小腦瓜上親了親。
雲棠這一吻中抖了一下,忍不住抬起後爪撓撓耳朵——他最近好像越來越頻繁地開始耳鳴了。
在貓的世界,這樣是正常的嗎?
——
又過了一日半,小桃才滿面喜色地回宮複職。
她抱回了一個極大的包裹,裡頭除了她自己的三兩件衣物,全都是她拿為數不多的積蓄給雲棠搜羅的各樣小玩意。
只是那些廉價簡單的東西莫說同黎南洲精心設計的相比、便是連衛教宗的「金玉俗器」也拍馬不及。概因小桃已經傾盡了全力,可當下民間百姓的物質生活就跟他們的精神世界一樣貧瘠。十分之九的財富全掌握在貴族門閥手裡。
不過這些問題全都影響不了小桃當下的開心。
她的快樂任誰都瞧得出來——宮殿內、禦花園、值房裡,這小丫頭瞬間成了最顯眼的人,她面上始終不自覺地笑著,趁得她那張平凡的小臉都添色幾許。
貓崽既為她高興,也有點替她擔心。
在雲棠的認知裡,越是在臨近期冀的時刻越有可能生出無數的變故,也就越該謹慎低調才行。但他又不太忍心去掃這姑娘的興,他總覺得小桃年紀還很小,盡管說起來他自己才是更幼小的一隻貓咪。
至少,總是能叫她先快活兩日的吧——
這一日的傍晚,天幕中夕陽和新月交相輝映,黎南洲臨時宣了戶部尚書到前殿談論政務。
這位戶部尚書是皇帝不久前新換上去的,官風端正,身家清白,能力也相當可以。只是他看起來是個很嚴肅的中年人,一張臉始終板著,顯得他為人冷漠嚴厲。
這種嚴肅得好像隨時要指點年輕人些什麽的中年男人可以說是雲棠最討厭的類型。他藏在黎南洲的龍椅後暗中觀察了一會兒,聽到這君臣二人正在商量山南賑災的事情——是山南郡近十年總在發生的蝗災。
朝廷拿出的應對也無非是遵照前些年的慣例,重點倒是怎樣真正地把政策執行到末端、確保上意能貫徹到底層百姓。
聽起來這個戶部尚書倒很有主意。是比從前那些在請安折子裡談玄的廢物點心強多了。
貓崽沉默地聽了半晌,還是放棄了突然冒出來撲黎南洲一下的主意。他靜靜地歪頭蹭了一下黎南洲坐著的龍椅背面,然後他都沒有露面,就蔫聲蔫氣乘著陰影溜了出去。
去看一看小桃——步出宮殿的貓崽很容易就給自己找好了目的地。
此刻正是小宮女同室的其他姑娘都在輪值的時段,寢屋內只有不自覺輕聲哼著歌的小桃自己。
看到小貓進來,小桃立刻笑了一下,從矮凳上站了起來。這姑娘環顧一圈,四周無人,她幾乎是眼神放光地把小貓抱起來,輕輕摟在自己懷裡。
“祥瑞怎麽來了?我還想著去找你。”小宮女幸福地搖動著懷裡的小毛毛,聲音柔和動聽:“我從外面給你帶進來了很多好東西。”
雲棠鮮明地感覺到了她的開心。貓崽縱容地靠著她,任這個女孩兒一邊小聲絮叨一邊把自己帶回來的包袱拆開。從裡面拿出了一件又一件笨重而粗糙的、竹編藤造的小家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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