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來一回的對答,又耽誤了一盞茶的功夫。皇帝垂眼站在桌前,將剛才燒掉的密信從頭到尾回憶了一遍,確定自己沒有遺漏什麽重要的事情,心思這才又轉回自己的寢殿裡。
拋開政事,黎南洲的心情也不由變得輕松起來。他終於可以動身回去後面,去看那今日早早就睡了的小東西。
只是剛踏入寢閣,任由外面的侍人闔緊門扉,皇帝便隱隱感覺到閣室內有什麽東西不對勁。
內殿中流動的淡香實際上還是侍人近日常燃的那一品,但是此時此刻——皇帝卻總好像能捕獲到空氣中令有一種引人骨頭髮酥的氣息。
在當下,黎南洲就像是某種對氣息極其敏感的肉食動物,幾乎立刻察覺出領地范圍內有第二個人存在的痕跡。
——總不該有人會這麽蠢吧。
黎南洲眉頭微凝,緩步向床帷的方向靠近。重重不透光的紗帳罩著偌大的龍床,好像籠出了榻上橫臥著的一個隱約的人影。
那一刻,皇帝有一點猶豫了——他在想自己是否應該出聲喊人進來?
但假若真有什麽不懷好意的來客,也並不會容與他叫人進來的時機。
況且若是來人露了如此明顯的行跡,多少有些不合常理。
再想到本該睡在床上的小貓崽——黎南洲未動聲色,還是選擇孤身向床尾靠近。
從皇帝的角度看過去,本該從床頂垂落下來的紗幔,在與榻平齊的高度處鼓起了一個微微的圓弧,就好像是被一隻細瘦的腳稍微撐起。
皇帝的眉頭蹙得更緊了些。他一手虛虛地握在腰刀上,漸漸加快腳步,然後快速地朝自己的床畔靠近。
此時此刻,在熟睡的雲棠腦海中,本來還試圖喚醒小貓的機械音終於漸漸沉寂。事實上,未經宿主允許,系統並不能感知到雲棠正在經歷的外界信息。
治愈值系統也隻擁有一些類似於分析宿主傾向音色的低等授權而已。
兌換的一刻鍾轉瞬就要到了。7321系統早發現雲棠已經完全睡熟了,根本對它這求表揚的行徑毫無反應。
於是系統也準備陷入暫時休眠。等待雲棠的下一次喚醒。
另一邊,黎南洲正側立在床圍外,他一手還按著刀柄,左手探向床邊的紗簾,而後快速的將布料拉開卷起。
皇帝覺得自己的眼睛可能是花了。
就在那千鈞一刻的時間裡,他確信自己是看到了一個——雪白的人影。
但是都不到一眨眼的功夫,枕頭邊躺著的就是他那隻軟絨絨的小貓咪。
男人當下便忍不住一手撫上眉宇。他難忍疑惑地站在原地,目光緊緊盯住床上的小崽,想要搞明白自己方才是真的眼花了,還是確實看到了某種神秘幻影。
可若不是眼花,他又為什麽會幻想出這樣的情景?
黎南洲過去一直很堅定的認為,自己這一生無論是對男人還是對女人,都不會有什麽特別的興趣。
為何他如今一朝遐想,便會是一具赤……
盡管方才見到的一切早已散如煙雲。而皇帝一直以來對美色都沒什麽特別的在意——但他剛剛那驚鴻一瞥的功夫裡,著實領略了一些令人心驚的美麗。
這樣的美——若是未曾見到,憑想象是絕想不出來的。縱是任哪位大家臨世,恐怕都不能把如此形容落於畫筆。
可還未等黎南洲把一切想明白,床上的小毛團便從枕縫中徐徐攤開,發出了一聲小小的「嚶」。
貓崽的動靜立刻把黎南洲的注意力完全拉了回來。
男人暫時把剛剛得見的綺景拋之腦後,先俯下身查看枕邊好像被他驚醒了的小東西。
雲棠並不是真的醒來了。他只是隱約地感覺到他等了很久的人終於臨近了。他在睡夢中把黏糊糊的眼睛艱難地眯出一條縫來,一隻小爪子夠著夠著朝黎南洲的方向伸過去,然後被皇帝輕輕地攏在手心。
“嗯……”皇帝從喉嚨裡發出意義不明的哄聲,“乖乖,朕回來了。朕這就上床陪你。睡吧,你先睡吧。哦……沒事的。”
他的手指非常輕柔地從上到下摩挲著雲棠的側頰,看著小毛團在那微弱的力道下重新睡了過去。
皇帝這才抽出自己的手指,接著輕手輕腳地放下他左手還擎著的紗簾,然後步到屏風後,換下常服,隻著裡衣躺回到床榻上,把枕頭縫裡藏著的小毛團緩緩掏出來摟在懷裡。
一夜無夢,只有吹打在絹窗上的秋風輕輕。
第二日,等雲棠睜眼時,黎南洲早已經不在寢殿中。
貓崽獨自個窩在被子裡,愜意地伸了個懶腰,然後軟綿綿地開口說了一句:“咪。”
一聲咪叫出口,他才反應過來,又在腦海裡說,“7321,你能不能安靜一點,不要再發出這種電流的聲音?”
電流——雲棠這時才意識到,其實這又是一個在當下的時代不該知道的定義。
而治愈值系統就像埋伏在貓崽意識海中隨時待命的小工一般,立刻就回答道:“指令已收到,宿主您好,治愈值系統將為您關閉提示音。”
“提示音?”雲棠打了個哈欠,又抖抖腦袋。“我還以為這是你運行時發出的聲音。嗯……所以這是什麽的提示音。”
系統明顯有些興奮地回答道:“宿主,這就是我們完成任務,得到治愈值時的提示音。當然,只有當治愈值數額比較大、流量較為擁擠的時段,才會產生這樣明顯的聲音。其實在宿主睡覺時,治愈值也一直都在進帳的。只是數值較少。統計聲音並不會被宿主聽到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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