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偌大一個聖教,又是常年駐扎在雲頂山的地頭蛇,又只是跟黎南洲似友非敵、卻不能叫皇帝完全掌控和相信。
說是聖教的宗旨在於滅除天下異教,誰又知道那裡面有沒有各方異教的勢力滲透下去?
不說別的,小貓大人就不相信黎南洲沒有在聖教內部摻上一筆。就像連皇帝這樣審慎的人先前也沒能絕對把控其起居宮殿的純潔性。
雲棠本來想趁這次進山就尋機到聖教查探一番,畢竟小貓的形態最擅隱藏行跡,而聖教一向對他表現得極為向往熱情。
首先要接觸下手的人選他都想好了——卻偏偏在這時候生了一場病。
看來稍晚些時候,等黎南洲離開之後,他還是不能放任治愈值系統繼續在那裡鬧脾氣。
小貓大人需要貓崽的形態來做事,且這件事也不能一拖再拖了——雲棠暗暗打定主意。
而那廂坐在禦案後的皇帝橫不知小東西在想什麽,只聽到了這一番話,果然感到無比驚喜。
甚至因為天然的偏心——黎南洲覺得跟雲棠談論此事比同相交多年的手下還更容易。
他也並不吝於告訴雲棠更多:“聖教中確實不能保證……沒有聖嬰教安插的細作。”實際上半月前衛今扶就已經抓起來了一批,並假借國師的手筆在私下裡悄悄處置了,沒有暴露出他自己:
“所以要是聖教的人找任何機會擅自接近你,都不能輕易相信他們,”皇帝趁機叮嚀道:
“除了國師和大教宗在對待你的事情上,不存太多私心,剩下的人也都有他們各自的立場……”
黎南洲想了想,索性將寫密信的事告一段落。於是他取過抽屜中的繩子將一遝壘起的信封捆在一起,送到小箱中鎖起來,人從案後站起來、往屏風後走去:
“原本在清平殿侍候的劉掌宮行跡有異,昨天已經被老童抓起來。要是聖嬰教的余孽確實還在聖教有內應,打著什麽裡應外合的主意,但有萬一——”
皇帝猶豫了一下,停在屏風前,但最後還是顧念小崽的安危佔了上風,按捺下心裡那點莫名的小心思:
“聖嬰教中,三教宗衛今扶一直是朕的人,真到了緊急時候,這個人可以托庇。”黎南洲告訴雲棠。不過緊接著他又話鋒一轉:
“但朕也不會叫事情到了這份上。雲頂山上如今的守衛星羅棋布,宵小之輩想要舉事也不容易。”男人話音微頓:
“何況如今這都是未雨綢繆,是咱們預先做的猜測而已。他們要是真想做些什麽,有動靜的也未必是聖教那條線。”
“若是沒什麽必要,乖乖就不必去理會那個衛今扶了。”黎南洲抬腳邁過屏風,語重心長地交代小東西:
“他這個人不太好相處,脾氣也極怪異。”
“嗯。”雲棠輕應了一聲。但他的注意力卻不在衛今扶上面——小貓大人先前便對這個人和皇帝的關系有所猜測了:
“劉掌宮行跡有異?”雲棠慢慢重複了一遍,有些心驚:
“她做了什麽嗎?”床上的病號抬頭看人走近,便衝著皇帝伸出手臂:“她想要害你?”
“沒有,沒到那個份上……”黎南洲趕緊俯下身把人抱住了:
“宮人職責嚴明,規矩靡細,她便是想做什麽也沒那個機會——只是這個人先前跟你的侍女打聽過你的消息。”
“打聽我的消息?”雲棠被男人抱在腿上,忍不住就把臉貼向黎南洲脖頸:“跟黎南越回宮那次的事有關系嗎?”
“還未審出來。”皇帝隨口答著,注意力卻已轉向別的事情——
感覺到頸窩蹭著的腦袋熱烘烘的,黎南洲敏銳地低下頭、嘴唇貼向小東西的額頭和臉頰,很快就察覺到懷裡人的情況有點不對勁。
而雲棠這時候又忍不住像喘不過氣一樣艱難地深呼吸。
“又難受了?”黎南洲面色立刻不太好看起來。
他低頭安慰性地在雲棠鼻梁和臉頰上不住吻著,手臂也變成了搖籃,輕輕地搖晃著、拍撫著這小東西:“乖乖,閉上眼睛。”
“我不困……”雲棠的聲音很輕,微微的鼻音讓他的小聲呢喃好像帶上了細碎的哭腔。
剛跟人談到一半的小貓大人這時一點也不想睡覺,但皇帝一直哄著他,雲棠還是閉上了眼睛——這樣靠在黎南洲懷裡叫人晃著確實更舒坦,更安心。
“好,你不困。那咱們就這樣說話。”
黎南洲嘴裡順著小東西的話音,手下卻不停按照太醫傳授的穴位給人慢慢揉按著,畢竟王奇人先前強調過要讓病人多休息。
“嗯……”他這樣說雲棠就答應了。
被男人不動聲色地按著,小貓大人不知不覺間打了一個小小的哈欠。他腦中還暈暈乎乎轉著什麽聖嬰教、黎南越的事,只是思緒慢慢就不再那麽清明了:
“再給我拿一顆杏仁糖。”雲棠沾著糖粉的右手無意識地在皇帝頸窩處蜷起。
“好,”黎南洲此時還不知道情況,倒是並不反對:“不過咱們待會兒要漱漱口才行。”
他說著,艱難地向後伸著手臂摸去——明明碰到了糖盒,卻摸了一手空。
黎南洲皺著眉回過頭,卻見本來裝得滿登登一個什錦糖盒已經空了大半,只剩幾塊糖果孤零零地散在角落裡。
再怎樣沒有這方面的經驗,皇帝也知道這樣吃糖肯定不行——懷裡的祖宗還在揪著他衣領等著,皇帝的臉色卻慢慢黑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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