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衛今扶到現在仍然有些難以接受:向來天真曠達的明章暗地裡能做下這樣凶殘的罪行。
但他現在已經沒有任何閑暇去想這件事了,他也只能為這個說得上好友的人歎一口氣。
衛教宗略微整理了一下心情,腦海中已經飛速地冷靜下來了,他略微垂下視線,一邊在心中盡量縝密地策劃待會的行動路線,一邊跟近在咫尺的這個還盯著他的小東西對話:
“祥瑞怎麽總是把眼睛瞪得圓溜溜的,好像一副很驚訝的神情?”衛教宗開口就是一句輕聲打趣。
——小貓大人的眼睛就長這個樣子!
天生一對溜圓眼睛的貓貓雲棠有點無語。只是看到衛今扶不再「抑鬱」了,小貓更無需再呵護這個人的心靈。小貓也有自己關心的事情:他一爪仍然還扶著衛今扶的下巴,沒去管男人要以這個角度、這個距離看自己,會變成有點好笑的鬥雞眼——一爪暗示意味很強地拍了拍衛今扶攤著薄膜的手心。
“哦!是了。”衛今扶這時才恍然反應過來——祥瑞並不似尋常幼獸。眼前的祥瑞極聰慧靈敏。
恐怕這小崽能非常清楚地理解他傳信的意思,甚至雲棠此刻就是在問自己從皇帝那裡送來的消息。
衛今扶這個人並不會將一隻可愛小貓的好奇隨隨便便敷衍過去。他把姿勢混亂地掛在自己下巴脖頸處的貓咪小心摘下來,托在手心,盡量簡單輕快地概述了一番當前的情形。
聽到主使者不出半個鍾必定會死去,而皇帝那邊很可能已把人敲昏了、盡量由醫者延長那賊人的性命——大概是倒霉的王老太醫——“但估計明章既已下了決心,必定是服了很厲害的毒藥。陛下此時也在派人趕來,同時盡量將無關人等送下山,令靠近山腳的親兵疏散附近聚居的百姓。”
可這都未必來得及。
且雲棠知道:黎南洲自己不能在這時候撤離。
所以他還是得靠衛今扶跟衛今扶的手下,還有他自己。
不過很顯然,包括黎南洲和衛今扶在內,他們都不是這麽想的。因為衛教宗緊接著就輕笑了一聲——
“不過後面的事情都跟小祥瑞不相幹了。”皇帝許是說不出口旁的,只是在有限的薄膜上單寫了長長的兩句話,難得的「囑托」他親表舅——暫時保護好這個小東西。
對於這件事,衛今扶心裡也有數。要是這段時間他手下裡面沒人能趕得過來,那也沒別的說的,衛今扶不可能為親自送這個小寶貝安全離開而丟下這裡的一大攤事情。
但既然屬下有了回音:“等會阿晉和阿殊來了,我們會先把下面這幾個人收拾了。然後阿晉將立刻帶祥瑞離開此地。”衛教宗把貓崽的小身子握住,像之前在主峰上接到天降小貓時那樣將雲棠再次舉起,只是這回是面朝著自己:
“祥瑞到時候一定要乖乖的,全程跟阿晉待在一起。”男人的面色嚴肅起來:“他只是暫時帶祥瑞離開雲頂山,知道嗎?”衛今扶用著很輕的氣聲,卻是一種不容拒絕的語氣:
“等到此間事情了了,皇帝陛下會立刻接你回來的,下面那就是小事一樁,我很快就能解決得乾乾淨淨。”衛教宗看著手裡的小貓咪,心裡卻不禁想起了還在觀裡大睡的紫妹——為了紫妹,衛今扶也會把這場爆炸扼殺在搖籃裡。他揚起唇角微微笑了一下:
“等到一切結束,也歡迎祥瑞來登雲觀做客。我那裡是真的有很多很多玩具。”
衛今扶說得其實有幾分動情。
但雲棠一句也不打算聽他的,所以小貓咪並沒有什麽反應。
對一隻習慣性逆反——對一隻心志堅定的貓崽來說,他永遠都只會忠於自己的計劃,而不會輕易順從於旁人的勸告,甭管你是什麽高科技的系統還是萬人之上的皇帝。
衛教宗當然就更沒有這份面子了。
好在這個男人並不知道小貓的秉性,而他也沒有更多的時間,像往日的黎南洲那樣對雲棠反覆強調、嘮叨同一件事情——
隨著兩聲好像是微風碰撞樹葉發出的微鳴,不過是下面幾個敵人恰好都背身的片刻功夫,有兩道影子就幾乎在同一時間掠了進來,藏身到這顆西峰荒崖上難得一顆遮天蔽日的老樹冠裡。
可能是衛今扶手下的人都帶著一點跟上司相似的脾性。這兩人進來隻對衛教宗點點頭,並不行禮,神色看起來也絲毫不顯得拘謹。
而那個叫阿晉的微黑青年閃身進來後先顧不上別的,單單指著雲棠驚恐瞪大了眼睛:
“老大!”他這樣稱呼衛今扶:“你也太喪心病狂了吧!我知道你一直都覬覦小祥瑞,但是咱們現在要乾這種勾當,你為什麽還要擄來無辜的祥瑞陪著一起!”
要不是現在情勢緊張,看起來衛今扶很想把自己這個不會說話的手下一腳踹下去。但他又不能,所以衛教宗也只是暗暗記了一筆。
“都閉嘴,”衛今扶沒時間跟人解釋雲棠在此的來龍去脈,他只能用眼神匆匆壓製手下。連沒出聲的阿殊也被一視同仁地瞪了一眼:
“時間不多,我就說一遍——等會這幾人再背身向後時,我會立刻給出信號,你們兩個到時就隨我一同下去,爭取在最短時間內將這些人一擊斃命,不要容他們發出任何聲音。”他頓了頓,又說:
“等崖上看守的人都死了,阿晉就立刻送祥瑞下山離開此處,到時就抄近路,走得越遠越好,而阿殊留在崖上為我守著繩索,我要到下邊的山洞探探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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