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緊緊關閉,雪依卻並沒有抬頭,只是喃喃地說:“他讓你來殺我,是不是?”
齊墨沒說話。
雪依輕輕閉上眼睛:“我知道的,阿羽他非常恨我,他小時候……我和他爸爸都欠他太多了。”
齊墨找了個凳子在離雪依比較遠的位置坐下來,說:“我來這邊,他不知道。”
雪依驀地睜開眼,錯愕地看向齊墨。
“而且我們也不是你想象的那種關系。那天你進門看到的黑金珠子,不是我的,而是溪羽的。他自始至終都和我站在平等的位置上。”齊墨語氣平靜,“他和你不一樣。”
雪依的手緊緊抓住了被子,她的眉頭緊蹙,像是被這句話深深刺痛一般。
“不一樣……和我不一樣……”她喃喃自語著,“是啊,這就是我一直以來的願望。我自從以前就期望著阿羽能成為一個有出息的孩子,他長得那麽漂亮,如果不能好好強大自己、保護自己,就會像我一樣淪為一根菟絲草,只能靠依附別人而活。”
“你到底為什麽要拋棄他。”齊墨眯起眼睛問。
雪依攬住雙臂抱緊了自己,她似乎渾身泛冷,目光聚焦在被角的一處。“因為我得到了一個離開邊緣星的機會,我不能帶他走。我不是拋棄了他,我只是想把他交給一個比我更可靠的人家。”
齊墨安靜地聽她講述。
“他本來可以成為加森圖家的領主接班人……”雪依的聲音漸漸冷了下去,“我們母子兩個都可以憑借他的身份打一場漂亮的翻身仗。只可惜阿羽他的以太太弱小了,甚至沒有天賦。我連最後一絲進入加森圖家的希望都破滅了。”
聽到這裡齊墨一怔——加森圖?那是A區中心星最厲害的家族,但要加上“曾經”兩個字。它經歷過一場幾近滅族的浩劫,自那之後一蹶不振,再也沒有在星際聯邦的上層舞台上活躍過。
“想來齊先生這樣厲害的人,必然是聽說過加森圖的了,那是一個視以太和天賦超過一切的家族,也正是因為歷任族長的能力出類拔萃,家族才得以延續這麽多年的巔峰期。”雪依垂下眼簾,“我們母子被趕了出來,族長……也就是阿羽的父親,他並不承認阿羽是自己的孩子,他說他不可能生出連天賦都沒有的孩子。”
齊墨聽得愈發沉默。
“我變得焦慮、暴躁、性情陰晴不定,我不甘心就這樣被趕出他們家,甚至覺得他們的基因檢測是錯誤的,我們阿羽是一名優秀的繼承人,只是他們暫時沒有發現而已。”雪依放緩語速,“我一直在逼迫阿羽……一直一直,他一開始還會哭,後來漸漸地也不哭了,隻站在那裡用非常冰冷的眼神看我。”
“我想著,他真不愧是族長的孩子,連加森圖家威脅人的姿勢都學得那麽像……”雪依自己苦笑了一聲。
齊墨又等了片刻,見雪依一直沒再開口,問道:“那你離開阿羽以後,知不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麽?”
雪依搖搖頭。
齊墨沒再跟她繼續詳談,而是站起身朝外面走去。
“請等等。”雪依喊住了齊墨,待齊墨停住腳步,她急切地說,“齊先生,我知道錯了。阿羽他不想再見我,我也不奢望阿羽會原諒我。我現在只希望他能好好的,還請你照顧好他,我不想……他下半生也走我的老路。”
齊墨轉身看了她一眼,輕輕歎口氣。
“你還是沒聽懂我的話。”齊墨說,“他一直以來走的路都和你不一樣。他從來都是一個獨立的個體,我在他身邊或者不在他身邊,他都能過得很好。所以,不要再用你自以為是的想法來揣度溪羽。”
說完,齊墨又補充一句:“我也確實覺得,你們沒有什麽必要再見了。”
……
齊墨乘坐飛行器趕回阿芬的住所時,隔著老遠就看見蘭溪羽躺在他之前站立的那個小山坡上,周圍飄著零星幾團暖橘色的光。
他調節好飛行器的高度從上面一躍而下,踏著松軟的草坪朝蘭溪羽走過去。
那人愜意地閉眸歇息著,手中握著一個窄口玻璃試管,試管中的液體不斷揮發吸引周圍的小蟲聚攏過來——大概就是阿芬所說的能夠引來螢火蟲的試劑。
小小的螢火蟲停在齊墨的指尖上,尾端一閃一閃散發著溫暖的光。聽說以前藍星還存在的時候,螢火蟲就曾經生活在那顆星球上。齊墨只在書中見過關於螢火蟲的記載,看到實物這還是頭一次。
蘭溪羽睜開眼睛看見齊墨,隨手把試管瓶插到泥土裡讓它自己揮發,接著對齊墨說:“是不是很漂亮?這些螢火蟲非常溫柔,不會往人的身上硬撞的。”
“嗯,是很好看。”齊墨走到蘭溪羽身邊蹲下來,“你看上去還挺喜歡這裡的,我們明天就離開,是不是有點不舍得。”
蘭溪羽輕輕呼出一口氣,眼神望向遠方的天空:“倒也不是不舍得,只是覺得能這樣躺下來自由自在地待一會兒的時間很難得。等我們離開這裡,估計又要忙好一陣子,恐怕前面等著我們的,還有的是血雨腥風。”
齊墨聞言思考了片刻,隨即也躺了下來。
蘭溪羽偏頭看著齊墨:“剛才去哪裡了?”
“到處轉轉。”齊墨淡聲回答。
蘭溪羽遺憾地說:“這樣啊,本來還想去你房間搞夜襲,現在看來沒什麽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