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氣嫋嫋而上,和雪花撞在一處,化成晶瑩的水滴。
這條人行道不算寬,齊墨在那人面前停下。
“這裡是‘三不管’,蘭老板來這兒也沒個保護的人,不怕死?”齊墨臉上沒什麽表情,語氣也寡淡。
蘭溪羽呼出一口煙氣,挑起眼簾看向齊墨:“我還以為你不會理我。”
齊墨微微蹙眉,他瞟向蘭溪羽微紅的面容,還有因為浸雪而微濕的靴子。
“你……”他頭一回猶豫,“你準備去哪?”
蘭溪羽微笑:“沒準備去哪,我出來……是來看雪的。”
齊墨頓時為自己一閃而過的念頭感到可笑。他把手插到口袋裡,壓低帽子繞過蘭溪羽往前走。
“齊墨。”蘭溪羽突然喊住了他。
齊墨腳步頓住,轉身。
“以現在的形勢來看,估計用不了多久特高課就會撤出上海。你說,像我這樣的人,會是什麽下場?”
齊墨嘴角下壓:“蘭老板現在覺得形勢不對,想另尋出路?抱歉,我想到你會有的下場只會覺得痛快。我也不知道有什麽方法能救你,你就自求多福吧。”
“你不是說要親手了斷我們這些人?”蘭溪羽目光中盡是漠然。
雪依舊細細密密地下著,路燈的燈光忽地閃了一下。
“三年前,煙兒她,是你動的手嗎?”齊墨低聲問。
“是。”蘭溪羽說。
甚至沒有停頓。
齊墨沒再說什麽,也沒再看蘭溪羽一眼,轉身徑直向前走去。
路燈將他的影子拉長,直到他沒入漆黑的街道拐角,再不見影蹤。
……
周三,設備廠的接待大廳中喜氣洋洋。
蘭溪羽穿了一身白西裝,親自站到門口迎接每位政要和商賈,向他們介紹著參觀路線。
整個設備廠佔地面積大約十公頃,今日的介紹展覽將穿過他們的製造工廠,最終深入到成品演示廳。
開場儀式上,蘭溪羽組織工作人員放飛了九百九十九隻白鴿,鴿子成群地飛向蔚藍高空,無數白色的羽毛飄落下來,像是散落的旌旗。
“這要是不了解蘭老板的,還要以為蘭老板是個和平主義者了,哈哈哈哈。”跟蘭溪羽熟識的商賈如此開著玩笑。
蘭溪羽朝他笑笑,沒應聲。
人員很快流動起來,賓客們紛紛沿著既定好的路線進入工廠內。
而此時,位於製造工廠與演示廳之間連廊的齊墨,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另外兩隊的同伴已經迷暈了連廊附近巡邏的偽軍,他只需要確保所有目標人物都進入演示廳。一旦有漏網之魚,就是他出馬的時候。
半小時後,人們陸陸續續通過了製造工廠,有說有笑地往演示廳裡面走。
齊墨安靜地等待著。
大約十分鍾後,有一名政要匆匆走出來接電話,他似乎在跟電話那邊爭吵什麽。趁著這個時間,齊墨從隱蔽的地方走出。他不能讓槍聲驚動演示廳裡的人,所以要近身處理。
政要掛斷電話狠狠罵了一句。他轉身剛要離開,驀地被扼住了脖子捂住嘴。他瞬間瞪大眼睛,口中嗚嗚地嘟囔著聽不清的內容。
下一秒,只聽得“哢噠”一聲響,他不斷掙扎的身子不動了。
齊墨拎著這具屍體扔到草坪後面的樹後,就像扔掉一塊兒破布。
演示廳的大門緩緩閉合。就在這時,齊墨耳邊的無線電接聽器震動起來。他按下開關,裡面傳來同伴的聲音:“差了一個人。”
“誰?”齊墨問。
“蘭溪羽。”
齊墨略微一頓,說:“你們照常行動,我去處理。”
說完,他關上接聽器,轉身看向工廠的入口處。
蘭溪羽很可能沒有跟著隊伍一起走展覽路線,那……應該就還在接待大廳。
不到十分鍾,他趕到了接待大廳附近。讓他覺得異常的是,本該設置監視點的地方,都沒看見偽軍的身影。不過這樣也好,能讓他安安靜靜地清算。
繞過兩根立柱,他拔出了插在腰間的槍,擰緊消.音器。
閃進廳門內的同時,齊墨舉槍。
接待大廳內只有一個人——穿著白西裝的蘭溪羽正將彈夾塞到槍中,開了保險上膛。
齊墨走進大廳,槍口對準了蘭溪羽的胸膛。而蘭溪羽看著他,臉上絲毫沒有意外的表情。
“臨死前的表情還真是鎮定。”齊墨低聲,“有遺言盡快說,一會兒就沒機會了。”
蘭溪羽微微啟唇,待要說些什麽,忽地瞳孔緊縮,立刻抬起了槍。
“砰!”
血花迸濺,子彈從齊墨右側飛過直接集中了身後準備偷襲的偽軍。
齊墨一怔,偏頭掃了一眼身後,緊接著不可置信地看向蘭溪羽。
“能讓我把這一槍朝你開出來,齊墨,你還不合格啊……”蘭溪羽放下手中槍,“行了,這次應該……都清乾淨了。”話音未落,蘭溪羽捂住腹部緩緩蹲下了身子。
齊墨反應過來,立刻朝蘭溪羽跑了過去。
他明明沒有開槍!為什麽面前這個人,會像是受了重傷一樣?!
“噗——”白西裝頓時染成紅色,蘭溪羽力竭地用手肘撐住地,唇邊流出一股股的鮮血。
齊墨立刻跪下來扶起蘭溪羽的身子,將口中不斷往外湧血的蘭溪羽放到自己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