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奇怪……明明才一起呆了不到幾天而已。
“好點兒了嗎?”呼吸撫在耳側。
齊墨覺得耳後那位置的皮膚有些燙, 稍微躲了躲:“嗯……你松手吧。”
手指抽開,溫度刹那間流失,齊墨周身泛起一陣冷意。他下意識地反手握住了蘭溪羽的手腕,溫暖便又延續了片刻。
他聲音發抖:“溪羽……我冷。”
不知道為什麽,他在向他的小金絲雀求助。
身體被旁邊人擁住, 暖意從頭頂籠罩至腳底, 他心中泛起一波波酸澀, 很快便化成淚水爭前恐後地湧出眼眶。
好奇怪, 真的好奇怪,他怎麽就哭了啊。
這實在是有損他平日的威嚴。
——“以後在我面前,你想怎樣都可以。”
——“哭或是笑, 不要壓抑自己。”
——“墨墨。”
齊墨心內大慟, 他抬頭, 看見一雙翡翠色的眼眸溫柔地凝視著他。
唇上輕輕緩緩地落下了一個吻,他回吻,試圖留下更多對方存在的痕跡。
可溫度還是一點點地抽離了他。
蘭溪羽在他耳邊輕輕笑了一聲。
“我說……你怎麽這麽傻。”
“還好趕上了。”
……
雪絨球望著漸漸沉沒的恆星,凍得打了個噴嚏。
即便如此,它還是努力把鳥巢的縫隙也蓋得嚴嚴實實,盡量一點點冷氣都不讓滲進去。
海面上開始結冰,雪絨球有些擔憂地望向逐漸變得平靜的海水。
唔……怎麽又變得熱起來了?
它正困惑著,忽然意識到是自己的身底下在發燙。它駭了一跳,趕緊抬起一道縫,只見一道金色光芒閃過,鳳凰蛋倏然破裂,火光從裂縫中頃刻湧出繼而燃燒著化成一簇奪目耀眼的火團。
雪絨球躲得慢了點,被火焰撩了一部分.身體。它呆呆地看著自己燒焦的一小撮絨毛,還沒來得及流眼淚,只聽得一聲清脆啼鳴,鳳凰浴火而出。
恆星完全落入海平面,整個冰封海岸陷入極夜,而在斷崖之上翱翔的火鳳,就是這片世界裡唯一的光。
帶著吞天弑地的烈焰,鳳凰直直朝著海面飛去,它的羽翼所及之處冰層消融,海浪翻湧,金色混著克萊因藍的波光映亮整片夜空。
它扎進了深海裡。
海浪繼續翻湧著,濤聲陣陣吞沒了鳳凰的鳴叫。
雪絨球瞪大了眼睛盯著看,甚至挪到了斷崖邊差點被海浪大風卷下去。
忽地,海面上卷起高高水柱,出雲破月一般,鳳凰裹挾著海浪破冰而出,朝著斷崖的方向飛來。
它的背上,躺著陷入昏迷狀態的齊墨。他手腕的位置,魂契的刻印輝映著鳳凰烈焰,光亮如晝。
……
徹底陷入極夜的冰封海岸重新歸於一片死寂。
除了斷崖上突兀出現的咳嗽聲。
“咳……咳咳。”
肺部好像塞滿了水,他跟一個手動水泵似的,不停地把水從身體裡往外擠出去。
嗓子因為受寒發出了嘶啞的聲音,仿佛一台漏氣的風箱。
渾身濕透,他用手撐了一下身後——硬的,是地面。
他……沒死?
齊墨咬牙坐起身,模糊的視線隨即被一團火焰取代。
他一怔。
“啾!”雪絨球在他面前興奮地跳起來,一蹦一跳地朝著那團火焰的方向挪去。
齊墨抬起頭,收起羽翼的鳳凰正趴伏在斷崖邊望著他,軟羽頂冠隨著夜風輕輕擺動。
他呼吸頓住,哪裡還顧得上什麽嗆水什麽咳嗽,幾乎是立刻起身朝著鳳凰跑過去。
火鳳乖覺地收起烈焰,垂下頭迎接他。齊墨直接攬住鳳凰的脖頸,身體發抖,心尖震顫。
“你又救了我一次……”他低語,“對不起,本來不應該讓你擔心。可是……你讓我等太久了啊。”
“啾啾!”身後雪絨球還在叫。
齊墨覺出異常,松開鳳凰的脖頸轉身。
他瞳孔猛地縮緊。
帳篷的正前方坐著一個人,穿著一襲墨綠色的大衣,碧眸靜靜地凝視著他。
心臟跳動地無比艱難,他控制不住地咳嗽起來,越是想說話就越是被肺裡積攢的水嗆到。
“……溪羽。”他努力平複呼吸,向蘭溪羽的方向跑去,邊跑邊用袖子擦乾淨臉。
原本心裡有很多很多話要說,可面對著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的人,他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令人失措的喜悅感吞沒了他,他隻想盡快觸碰到那個人,以此證明自己並沒有做夢。
“你認識我?”蘭溪羽說。
齊墨腳步立停。
……唉?
什麽?
面前的蘭溪羽又安靜地看了他片刻,垂眸思索:“或者說……我們應該認識嗎?”
齊墨輕輕地吸了口冷氣。
開什麽玩笑……
失而復得,午夜夢回千萬遍的人坐在他的面前,然後問他……是不是應該認識?
齊墨的腦子裡閃過許許多多種可能性——失憶?重生?亦或是蘭溪羽在跟他逗趣。
這時候逗趣,也太過分了。
“抱歉,你的眼神實在是……太悲傷,所以我才會那麽問。如果讓你想起了什麽不開心的事,我道歉。”蘭溪羽換上那副疏離有禮的模樣,“我來這裡的時候,正巧看見你的以太把你從海裡救上來。因為我的以太也是鳳凰,所以……我有些好奇,就上來看看,一直守著你等你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