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芸雪進了村子也沒和村口大樹下坐著曬太陽的人們打招呼,抱著孩子就往村裡唯一的赤腳大夫那兒跑,這一路上她聽見懷裡的孩子咳個不停,這心裡就難受,不自覺的速度就更快了,沒多久就跑的滿頭大汗,臉色看起來也不大好了。
“這是出了什麽事兒了?大勝你瞅見春耕媳婦她懷裡抱著的是什麽了嗎?”納著鞋底的老婦人已經七十多了,眼神不大好,便扭頭詢問著身邊一起曬太陽的村民。
“好像是個娃兒”被問到的方大勝也不敢肯定,夏芸雪實在跑的太快,一溜煙就過去了:“春根家媳婦的身體一向不大好,沒想到這跑起來還真快,我都沒看清。”
“我倒是聽見有娃兒咳嗽的聲兒了,我看著春根媳婦是往方大夫那兒跑的,怕是哪家的娃生病了吧?”耳朵好的孔鳳霞手裡也做著活計,一邊說話道,“看那身形,娃兒怕是歲數小著呢。”
“會是誰家的?我們去瞅瞅?”有好熱鬧的村民想跟著去看看,卻得來一記白眼。
“人家娃兒生病了你去看什麽?你家又沒那麽大的娃兒,這種熱鬧也去湊,擔心回頭人家家長拿著榔頭捶你。”
“那你家不是有小娃兒嗎?你就不擔心?”
“我說你會不會說話啊,咒我家娃兒是吧?我家那小子今早和他爹上山去了,好端端哪會生病再亂說信不信我找你媳婦說道說道前幾天是誰對著人家女同志傻笑的。”
“別別別,我就是嘴笨,說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嫂子你別玩心裡去啊。”
村民們說說鬧鬧的,就也八卦幾句,過了會兒話題就轉了,不過還是有那麽些個好事的跟了上去,想看看出了什麽事兒。
“春根媳婦你這是抱著誰?”
“馮大夫你快給看看這孩子,他燒著呢。”夏芸雪見大夫在家,心裡醒了口氣,她就擔心這大夫被人請去出診了。
年過半百的馮振國是這遠近幾個村子裡唯一的大夫,夏芸雪的身體不好也是他給幫著調養的,自然是知道她的情況,加上夏芸雪這會兒跑急了那臉白的嚇人,馮振國倒覺得該看大夫的是夏芸雪。
“抱他去裡屋,我看看。”
但見夏芸雪著急,又聽說是孩子病了,連忙讓她把孩子帶進去。
進了屋子這四周也暖和了不少,夏芸雪把東方反正椅子上,掀開蓋住他臉的衣服,見他臉色還好,連忙讓開位置請馮振國看看。
馮振國先是摸了摸他的額頭,入手有些燙,又翻開眼皮子看了看,再看了看舌頭,就轉頭對夏芸雪道:“沒啥大事,就是吹了風有些發熱,我給他開點藥,再捂捂發發汗就好了。”
“他還一直咳嗽呢。”
“他這是沒注意被風灌的,順順氣再喝點溫順就好。”馮振國說著就去拿藥了,鄉下地方條件不好,但常見的幾種西藥還是有的,“這幾種都是一日三次,這種大的的每次半顆,小的和這種黃色的每次一顆,我這裡有水,你給他配著吃了,保準見效。”
夏芸雪接過藥把他的話記了一遍確定不會弄錯了才道:“麻煩馮大夫了,這藥錢多少?”
“你給個兩斤的糧票吧。”
馮振國給報了價格,夏芸雪馬上就從兜裡掏了糧票遞給他。
“我說春根媳婦,這娃面生的很,你哪兒抱來的?”收好了錢,馮振國就看向了還坐在椅子上的方晨,見對方呆愣愣的,隻以為是發燒精神頭不好。
“我在河邊發現的,也不知道她家人跑哪兒去了,我看到的時候就她一個。”夏芸雪倒了水先試了試水溫,確定溫度剛好,就拿著水杯走回到方晨身邊,“小朋友來把藥吃了,吃完就不難受了。”
方晨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發呆,不是因為生病,而是因為這裡看起來太奇怪了,人怪,房子也怪。
雖然一路被抱著跑來,但方晨還是看到了外面的房子跟他見過的不一樣,雖然很多地方跟這裡一樣會用黃泥覆蓋在牆體表面蓋成房子,但方晨見過的那些房子的內裡是用的木材,而在這裡,他看到幾次老舊的房子外皮脫落以後裡面是一塊塊大小一致的泥巴色的石頭,那些路上碰到的村民也和面前的兩人一樣的衣著打扮,完全看不到他熟悉的樣子。
而且現在方晨才發現,他們說的話雖然自己能聽懂,但明顯不是秦嶺一帶的口音,至於是哪裡的,他也不清楚,隻依稀記得谷裡有些個同門師兄弟姐妹似乎也是這樣的口音。
而進了這裡以後,心裡的不安更重了,房間裡的擺設很簡單看不出什麽特別的,但牆上用框架裱起來的畫惟妙惟肖(照片),那個抱著他來這裡的女子遞給大夫的錢不是金銀銅幣,而是一張小小的紙,上面畫著的圖案他不認識,但那上面“糧食供應票”和正中間“兩市斤”幾個字的字體與他所知道的任何一種文字都不同,卻有夾雜著一兩個熟悉的字體,隱約能猜出意思。
伸到面前的手不柔嫩,上面帶著繭子顯示出主人平時是常乾活兒的,這隻手拿著的杯子不是他熟悉的陶瓷,而是明顯的金屬質感,而另一隻手上拿著的藥也不是圓形的藥丸,而是圓圓扁扁白白黃黃的,哪怕鼻子因為生病有些堵,但隱約聞到的一絲藥味也告訴他那確實是治療自己的病的退燒藥。
這,實在是太奇怪了。
“……這到底是哪兒?”小小的孩子眼底一片茫然,細碎的聲音從小嘴中溢出,輕易就能讓聽到的人感覺到裡面的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