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賀潮:“……”
他抬步走了進去,進去後沒看元裡,直接盯著虛無一點乾脆利落地道:“上午的事是我犯渾了。”
“你就這麽請罪的?”元裡冷冷地道。
元裡這會兒的怒氣已經消了很多,不怎麽生氣了。
其實楚賀潮只是撞到了他的腰,大家都是男人,沒有誰佔誰便宜之說。更別說來自後世見過大世面的元裡了,兄弟朋友間互幫互助的事元裡都見過很多。
但就算不生氣,元裡也得為上午的自己出出氣。
楚賀潮要是沒把他拽下水,沒把他往回拽那麽一步,還會發生這麽尷尬的事情嗎?還會有讓他現在想起來還不自在嗎?
元裡想起這件事,氣得又是牙癢癢。
楚明豐說得太對了,楚賀潮真真是太難管教了。
怎麽教,他都是一根硬骨頭。
楚賀潮聞言,隻好掀起眼皮看向元裡。將軍站在燭光暗處,下頷骨相被勾勒得利落堅硬,在看清表情嚴肅的元裡時,下顎更是繃緊,低聲道:“對不起。”
元裡面無表情,端坐著看著他,當真有了幾分長嫂如父的凌厲,“然後呢。”
楚賀潮喉結滾滾,“我錯了。”
“楚賀潮,”元裡好像失望一樣,“你數一數,自我認識你到如今,你到底說過幾句‘我錯了’?”
楚賀潮一怔,一聲不吭。
元裡又道:“又有哪一次,你是當真明白了自己做錯了什麽,誠心與我認錯的?”
楚賀潮還當真敢說,慢吞吞地道:“將幽州刺史之印給你的那次。”
“……”元裡真沒想到他竟然有臉回答,直接給氣笑了,抓著漏洞,“所以其他幾次都不是真心和我認錯的?”
楚賀潮後知後覺地察覺到說錯了話,他嘴唇生硬抿起,否認,“不是。”
元裡呵呵一笑,“那你說說,你今日錯在了哪裡。”
楚賀潮站得離元裡遠遠的,中間至少隔了兩個桌子的距離,他聲音又低又緊繃,“其一,我不該拉你入河。”
不錯,元裡暗中滿意地頷首。
“其二,我不該將你拉到身前擋著。”楚賀潮繼續。
元裡心裡舒服順氣了,他道:“還有呢?”
楚賀潮想起了上午在河裡的感受,神色越發冷峻,道:“其三,我不應當覺得過於舒服。”
元裡:“……?”
元裡:“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楚賀潮略帶古怪地看了元裡一眼,似乎在想元裡的耳朵是不是白日裡灌進了水,“我說,不應當覺得碰到你時太舒服——”
“閉嘴!”元裡“蹭”地一下怒氣上頭。
好家夥,你他媽認錯就認錯,說這一句是什麽意思?這是道歉?我看你這是挑釁!
舒服你個頭。
元裡臉色一沉,猛地站了起來,大步走到楚賀潮面前,雙目含火地看了他半晌,直接一腳踹了上去。
楚賀潮悶哼一聲。
他被元裡揍了十幾下,一直忍著沒還手,元裡出了一頭的汗後直接掀開營帳,道:“將軍請走。”
楚賀潮擦擦嘴角破損的傷口,余光瞥向元裡,英俊的臉配上高大的身材,做這種動作都有幾分獨有的難以抗拒的野性。他什麽都沒說,聽話地從元裡的營帳裡走了出去。
元裡當天晚上令人收拾出了行囊,第二天一早便帶著親信部下離開了隊伍,提前一步往薊縣趕去。
楚賀潮第二日想過來找人繼續道歉時,看到的就是人去樓空的營帳。
*
與此同時,汝陽縣內。
因為元裡誅殺起義軍立了軍功,建原帝欣賞他年紀輕輕便這般勇猛孝順,有心想要激勵各方英傑奮勇殺敵,也想塑造一個少年英雄表彰他北周氣數還沒盡,便直接大筆一揮,封了元頌為關內侯。
關內侯乃是侯爵之一,一般是對立有軍功將領的獎勵,封有食邑數戶,有按規定戶數征收租稅之權。*一旦被封為關內侯,雖只是虛名,但這代表著汝陽縣內的稅收都歸於元頌了,雖無封地,但已然和獨自坐擁汝陽縣無差了。
朝廷太監來宣旨的時候,元頌老半天沒回過來神,他直愣愣地不敢相信,滿心都是:我靠我兒子封侯了?
我兒子給我掙了一個侯爵位?
元頌好像如在夢中,腳下飄飄,他心潮澎湃到無法言喻。
他出身極低,能夠做官都是因為老師為他舉了孝廉,哪怕如此,元頌做了二三十年的官,仍然只是一個小小的縣令,因為他沒有好的出身,所以一輩子也沒有進身之階。
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更加望子成龍,希望元裡能夠替他實現自己的抱負。
但沒想到啊,元頌怎麽也沒想到!
他沒想到元裡竟然能乾出這麽大的事!
他都快到不惑之年了,誰能想到竟然能靠著兒子的功勞一步封了侯?
朝廷來的趙太監笑眯眯的,語氣極為親熱地湊上前,“汝陽君啊,您也是大有福氣啊。”
一旁的陳氏已然眼含熱淚地拿著帕子擦拭著眼角,瞧見丈夫還沒回過神的樣子,帶著一腔激動心情輕聲喚道:“夫君,還不快謝謝趙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