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個可能性只會讓匈奴人更加膽寒。
此時在他們的眼裡,楚賀潮無疑跟煞神一般可怖。
後方的軍隊還在緊追不放,大聲嘲笑著匈奴單於,“快來看啊,匈奴單於也有被中原人殺得抱頭逃竄的這一天嗎?”
呼延渾屠隻當沒有聽見,帶領著部下往右賢王部逃。
左賢王雖也是他的兒子,但有個擔任右將軍的外祖父。他從來不會小看自己的兄弟和兒女們,從父親呼延烏珠的身上,他也學到了絕不能對兄弟子女抱有希望。
如今王庭被破在即,他如果去找左賢王,也有被野心勃勃的兒子殺死奪取單於之位的可能性。但擔任右賢王的長子老實愚笨,右賢王部的兵力可由他掌控。
但呼延渾屠沒有想到,等他到達右賢王部時,竟然發現右賢王部也受到了襲擊。
襲擊他們的還是早已跟匈奴暗中聯手的烏丸人!
“可恨的烏丸人!”呼延渾屠大怒,他的雙目翻滾著駭人的怒火和冷靜,“他們竟然背叛了我……”
從去年到現在,一件件事都脫離了呼延渾屠的掌控。
明明是他佔據了優勢,但忽然之間臣服於他的四方蠻族卻有了紛爭,在他處理四方蠻族之時,烏丸人卻又背叛了他。
部下著急問道:“單於,我們該怎麽辦?”
呼延渾屠拋下腦中殘酷的想法,很快就冷靜了下來,“還能怎麽辦?逃,往北方逃。”
但逃之前,他也要帶走右賢王部落的兵力和牲畜。
呼延渾屠沉思片刻,道:“你派人去找烏丸人的首領,就說我呼延渾屠求他一見。”
身為殘暴的、強悍的匈奴單於,征服整個草原四方蠻族的王,呼延渾屠知道,尊嚴和臉面都可以拋棄。
只要活著,他就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
璞延見到了呼延渾屠派來找他的人,得知呼延渾屠想見他一面後,璞延猶豫許久還是來了。
當然,他不是一個人來的。他隨身帶著親兵,又讓三千士卒埋伏在身後,準備一舉捉拿呼延渾屠討好楚賀潮。
但讓璞延沒有想到的是,一見到他,呼延渾屠便極其謙卑地請求璞延饒他一命。
想當初,匈奴人擊破了東胡,令東胡部眾分散,其中一支便成了烏丸人。烏丸人還在草原上活動時,匈奴單於每年都要向烏丸征收牲畜、毛皮,要是不交就要把他們的妻子女兒搶走為奴婢。
烏丸人重視妻子,此舉引起他們的不滿,多次和匈奴發生衝突。他們兩個部族之間的仇恨早已而來,只是在利益之下暫時聯手而已。
看到呼延渾屠這麽伏低做小,璞延不由得意自滿非常,他也願意多跟呼延渾屠說兩句話了,“不是我不想放過你,呼延渾屠。但你要知道,我們烏丸人上一任的首領骨力赤就是因為不聽楚賀潮的話才會被他給殺了。”
骨力赤死了?
呼延渾屠恍然大悟,他更加卑微地道,“璞延大人如果願意放過我,我願將右賢王部庫中的金銀財寶、皮革帳篷都送給大人。”
璞延哈哈大笑,“只要我能抓了你,再拿下右賢王部,我照樣能有這些東西。”
眼見他目露凶光,呼延渾屠冷不丁說道:“如果匈奴當真被徹底殲滅,你以為烏丸人就能安享太平了嗎?”
璞延不善地看著他,“你是什麽意思。”
“你們烏丸人遷入長城內久了,已經不把自己當做蠻族了,”呼延渾屠平靜地道,“骨力赤還有幾分戒心,可你已經被中原人馴化了。”
璞延大怒,拔刀就要砍他,“你——!”
呼延渾屠大聲喝道:“璞延,你聽我說完!”
在璞延被他呵斥所停手的一瞬間,呼延渾屠立刻道:“烏丸人即便在長城內待得再久,也是東胡人,與我們一樣都被看作是草原上的蠻族。你以為楚賀潮殺了我們之後,還會留你們在幽州內活著嗎?”
璞延皺起眉,緩緩放下了刀,“你這話是想要挑撥我們?”
“我只是告訴你,如果匈奴人死了,下一個就要輪到你們烏丸人了,”呼延渾屠雙目一閃,低聲道,“中原有一個成語叫唇亡齒寒。羊吃完了草也要被放牧人宰了賣人,天底下沒有了違禁之人,自然就要衙門無用。你們烏丸人被北周收為臣子的目的就是為了讓你們來討伐我們匈奴,你忘了嗎?如果我們匈奴死了,你覺得北周、覺得楚賀潮還會放過你嗎?”
璞延一瞬間冷汗浮起,全身一個激靈。
他知道,呼延渾屠說的是對的。
只有外界還有匈奴這個威脅,他們烏丸人才能在北周內吃香的喝辣的。
呼延渾屠看出了璞延的動搖,他後退一步,竟然跪在了地上,聲淚泣下地磕頭請璞延饒他一命,“只要你放我一馬,讓我帶走右賢王部的兵力和一部分的牲畜,我就會逃往漠北狼居胥山,在漠北建立新的匈奴王庭,而你璞延就是我們匈奴人的救命恩人。我呼延渾屠發誓,一旦緩過來有了余力,便為你所用,任憑你吩咐。”
呼延渾屠身後的部下們雙眼充血,也一同恥辱地跪了下來。
璞延原地站了片刻,腳步終究移開,給呼延渾屠讓開了一條路,“我給你一晚的時間,帶著你的兵馬和你能帶的所有東西離開。但其他的匈奴人你要給我留下,我得給楚賀潮一個交代。等楚賀潮追來之後,我會做做樣子追殺你們,能不能逃走就看你們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