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廊下的親兵察覺到他的動靜,立刻雙眼如炬地看過去,這凶神惡煞的一眼,直接把三歲孩子給嚇得噎住了。
身後的仆人追上來之後,就看見小公子難受地喘不過氣,他們慌慌張張,一部分人匆忙地抱著小公子回房,另一部分人則去叫疾醫和通知崔玄等人。
等侍女說完之後,元裡嘴角抽抽,“原來如此……”
怪不得能這麽巧,在他們來時就噎住了,原來原因還在他們身上。但緣由一說,他們都有些尷尬,本來是救命恩人,現在倒像是罪魁禍首了。
元裡苦笑兩聲,他深知不能在此刻沉默下去,當機立斷地屈膝蹲下了身,和孩童對視著,輕聲道:“這些叔伯都是能打壞人的英雄,不小心嚇到連兒,我代他們同你道聲歉,連兒原諒我們可好?”
頰上還墜著淚珠的小孩怯怯地點點頭。
孟氏搖搖頭,又哭又笑道:“哪能讓恩公向連兒道歉?該是連兒同你道謝才是。士卒們只是盡忠職守而已,若是今日沒有你……”
剩下的話,她卻說不下去了。
崔玄心中複雜良多,但看著愛孫的模樣,卻是心中慶幸,“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等疾醫匆匆趕來的時候,小公子已經止住哭泣睡過去了,疾醫檢查了一番,欣慰道:“還好救得及時,否則小公子當真是危險了。”
聽到疾醫這句話,崔玄幾人更是感到後怕不已,又跟元裡道了一次謝。
等到疾醫離開後,天色已經稍晚。夕陽西下,暖陽染紅了半邊天。
崔玄邀請這些人住下,送元裡回房時,他感慨至極地握著元裡的手,道:“我既已答應你會為你加冠,必不會言而無信。你們在我這多待幾日,待老夫整理行囊,便與你們同去。”
說完,崔玄也很是感歎,“是我孫子亂跑為先,倒不怪你們……這也是天意啊。”
元裡耐心地道:“人在吃東西時大笑或者跑跳都很容易會被食物噎住,一旦嚴重,片刻就會致命。不止是孩童會遇到這樣的情況,成人也會如此,先生最好令人學習下我剛剛救下令公子的方法,緊急之下是能救人命的。”
崔玄連連點頭。
告別崔玄之後,元裡也松了口氣。同其他人一起被仆人領到了客房之前。
崔玄這所宅邸並不大,他們前來昌平縣時帶了二十多個親兵,明顯住不下,因此便兩三人一間臥房。
楚賀潮和元裡是主子,楊忠發便道:“將軍,元公子,要不您二位一同住在最寬敞的那一間?”
楚賀潮揉著額角,英俊的臉上沒什麽表情。
細微的煩躁和焦慮從他臉上不著痕跡地流露。從年前到現在,楚賀潮已經許久沒有展眉過了,好似有什麽東西沉沉墜在他的眉間,讓他瞧起來越發冷酷莫測,令人心生膽寒。
“難道就多不出來一個房間?”
“多不出來了,”楊忠發苦著臉勸道,“您和元公子正好是叔嫂,住一間房也合適,要不就暫且委屈委屈?”
聽到這話,過了片刻,楚賀潮突然扯唇笑了兩聲。
原來在外人眼裡,他們叔嫂關系竟是這般無所顧忌嗎?
楊忠發說讓他們住一間房,其他人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對,他們似乎從來沒想過什麽叔嫂亂倫的事情。
也是。
正常人哪裡能想到小叔子會對嫂嫂起了心思,更何況楚賀潮和元裡還同為男人。
思及此,楚賀潮面色更冷,他側頭看向元裡,視線卻沒有和元裡對視,而是看著元裡白皙俊秀的下巴上,“你意欲何為?”
元裡無所謂:“我都可以。”
楚賀潮的手指握住了刀柄,面不改色地回過頭看著楊忠發,“那你來和他同住。”
楚賀潮不想要跟元裡一間房。
經過兩個月的漫長平複,他自認理智已經能夠壓過那股不堪的欲望。可楚賀潮又清楚地明白,那股欲望並非消失不見了。
只是因為他長久且刻意地不去見元裡,而被他硬生生壓在黑暗之中了而已。
楚明豐是他的兄長,元裡是兄長的夫人。
元裡和楚明豐情投意合。
每次心生異樣時,楚賀潮便這麽提醒自己。而這些話也極為有用,它們像是一道道鎖鏈,組成了困住野獸的牢籠。
楚賀潮這人沒什麽顧忌,性子野性難訓,但在他自小到大,總是願意為了家人多忍耐幾分。
他都能忍耐楚明豐少時的欺辱,忍耐父母的忽視與苛責,忍耐諸多的傷痛與折磨,怎麽可能忍耐不下去這小小的對長嫂的惡念感情?
他不敢和元裡同住一屋也並不是怕什麽,他只有覺得,他還需要一些時間,更久的一些時間,久到他能以平常心對待元裡時,那便可以了。
而在此之前,楚賀潮明白,他離元裡越遠越好。
在心頭那隻困獸徹底被斬斷之前,元裡都不要靠近他。
楊忠發卻連忙搖搖頭,訕笑著道:“不不不,我就不和元公子一塊了,我睡覺打呼又磨牙的,怎能和元公子一起睡呢?將軍,還是您和元公子一起吧,我和何琅一間房!”
說完,他不等楚賀潮和元裡說話,便匆匆拽著何琅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