馭下說難不難,說簡單也不簡單。領導者對下要嚴厲,但也要大方不苛刻。
該給的東西一定要給,尤其是戰功賞賜。人家跟著你給你拚命不就是為了名利權勢,這些東西不能不給。
元裡也相信楊忠發等人此刻不要賞賜的真心,但誰能保證這顆真心會延續多久?如果以後逐漸消磨掉這樣的真心,他們回想這件事時,是否又會積攢起不滿。
能用錢財抹掉的不滿,那就不能敷衍。前不久才得了蔡集那一筆意外之財的元裡很有底氣地打算自己掏出賞賜給他們。
元裡看了楚賀潮一眼,男人接收到了他的意思,淡淡開口道:“李立的賞賜雖然不能要,但你們該得的東西卻不能少。稍後,我與樂君會派人給你們送去賞賜。”
他口吻強硬,不可反駁,楊忠發和何琅等人都有些害怕,便點頭應下,不敢再拒絕。
這件事說完後,眾人就散了。何琅還要回府準備行囊,走得更是著急。
元裡和楚賀潮簡單地用了晚飯,匆匆洗漱過後回了屋。等仆人散去屋裡沒了人後,兩個人就睡在了一個床上,低聲說著白日的事。
“我覺得崔玄不會參與我們同李立之間的事情,”元裡壓低聲音,“他隱居幾十年,一直躲著不敢攪合政局。除非是用他的家人之命威逼,否則他不會聽話。但崔玄給我立字加冠,我要是這麽對他豈不是禽獸不如?”
楚賀潮應了一聲,握了握元裡的手,“不逼他。”
元裡愁得直歎氣,“我們的消息來源比李立差太多了。”
這些日子的一件件事充分暴露了他們的短處。幽州地處偏僻,消息來的也慢。沒有完整的情報組織,無論是楚王夫婦的死訊還是李立派人送來的聖旨,他們都一無所知,等到事情到了眼前都晚了。
情報就是時間,就是生命,在亂世中更是重要。但要是想等糧科院的情報人員投入使用,最起碼也要好幾年。
唯一慶幸的就是,如今的各方勢力還在試探當中,暫且還打不起來。
李立守著天子,穩居洛陽,他就更加不敢打出來了。他手裡握著天子這張王牌,大可以挾天子以令諸侯,元裡今天對付李立的手段,怕也是李立掌控洛陽以來第一次以天子名義行事的卻慘遭失敗的經歷。
但即使是今天,元裡也不是光明正大地抗旨,他只是激怒程布令其犯錯,這才有了破局的機會。
而被他們如此光明正大挑釁,李立絕對不會什麽都不做。沒有情報組織,元裡只能依據李立的脾性和為人處世的手段猜測他接下來又會做什麽。元裡拽拽楚賀潮的袖口,問道:“楚王給你的那封信呢?”
楚賀潮下床去給他找了過來。
兩個人又把這封信給看了好幾遍,重點看的就是詳寫李立的那幾段。
再次看這封信時,楚賀潮情緒已經沒什麽變化,臉上也很是平靜。
信封之中簡單利落地點明了李立是個什麽樣的人。元裡若有所思,胳膊肘碰了碰身邊人,“你覺得李立之後會怎麽做?”
“他不會善罷甘休,”楚賀潮冷笑,“天子就在洛陽,無非是用天子的名義來對付我們。”
元裡笑了,“我也覺得會這樣。”
天子這張牌很好用,可李立現在還不敢拿著天子的名義來討伐不臣,因為他沒有兵沒有糧,統治洛陽的時間太短。即使他要征討不臣,也征討不到幽州的身上。
因為幽州真的太遠了。
除非李立不怕被兗州、翼州、豫州、並州等地突破後防,他就大膽地來。
每到這個時候,元裡就開始喜歡幽州遠離中原的地理位置了。
楚賀潮摸著元裡的下巴,嗓音比平時疲憊,眼底青黑一片,“今天多虧有你。”
元裡說:“你不知道,他快要把我氣死了。”
楚賀潮呼吸一窒,眉頭立刻皺了起來,呵斥,“別說這個字。”
元裡眨了眨眼,乖乖應下,“哦。”
楚賀潮緊皺的眉頭稍微舒緩了一些,他手指一下下揉著元裡的臉頰,啞聲道:“乖,別嚇唬我了,你哥現在經不住嚇。”
元裡說好,“我以後不說這個字了。”
楚賀潮“嗯”了一聲。
元裡露出吃痛的表情,“哥,你揉得我臉疼。”
楚賀潮笑了一下,“沒辦法啊。我已經用很小的勁兒了,手就這麽折騰人。”
元裡把他的手拿到手裡摸了摸,灼傷的疤痕凹凸不平,摸著很不舒服,“你手上的傷是怎麽來的?”
楚賀潮不願意多說,一筆帶過,“戰場上什麽傷都能受。”
說的也是,元裡把自己的手放上去和他比了比,楚賀潮看了一會,“你的手好看。”
元裡謙虛地道:“你的手也好看。”
楚賀潮笑了,“就這麽喜歡我?連我手上的傷也喜歡。”
元裡:“……”
說了幾句話後,又聊回了正事,元裡道:“現在不宜和李立作戰。馬上就是秋收,隨後就入冬了。今年冬天……”
元裡猶豫了一番,不知道該怎麽說。
楚賀潮挑眉,“今年冬天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