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眼看得元裡又有些膽寒,又有些躁動。
心情混雜著驚濤駭浪的驚愕,尷尬,和一股莫名其妙的東西。
元裡真的感覺楚賀潮喜歡他。
但要說確定,元裡又有些不確定。
畢竟這也太扯淡了,他雖然自己知道和楚明豐沒有什麽,但名義上可是楚賀潮的長嫂,他也一直擺出長嫂之態來壓製的楚賀潮。楚賀潮別看什麽都不放在心上,實際對家人卻很在意,所以楚賀潮怎麽會喜歡上身為長嫂的他呢?
元裡糾結了一會兒,想不通。
好想知道楚賀潮那意思是不是喜歡他啊……
但元裡理智上也明白,如果真的捅破了這一層窗戶紙,那麽尷尬的只會是他們兩個人。
“唉。”元裡輕輕歎了口氣。
他把被子扯起蓋住自己,算了,先不想了。
睡覺睡覺。
*
次日一早,元裡醒來的時候眼底有些青黑。
林田擔憂地道:“主公,您沒睡好嗎?”
被旺盛的求知欲折磨了大半夜的元裡深深歎了口氣,搖了搖頭。
他醒了醒神,出門開始日常的晨練。元裡跑著跑著,就跑到了楚賀潮的練武場。
他本來以為楚賀潮早已經練好回去了,畢竟元裡今日起得有些晚,但等元裡過來時才發現,楚賀潮竟然還在。
大將軍隻穿著單衣,熱氣燙得晨起白霧扭曲。他上身的衣袍都已脫下纏在腰間,蜜色的皮膚上,汗珠隨著肌肉的聳動而滾落。
腰間捆束住的腰腹一喘一喘,那股子力道十足充斥著成熟男人色相的感覺又讓元裡想起來了去年三月初見他的時候。
元裡愁眉苦臉地看著他,欲言又止。
他真的很想直接問楚賀潮是不是喜歡他,又覺得這麽問太過自戀了。
如果楚賀潮沒那意思,豈不是很尷尬。
三月的早晨還帶著冬末的冷氣,但活動開來後,暖意便能抵擋住這股冷意。
楚賀潮察覺到了人,撩起眼皮,雙眼銳利地回頭看去。
見到元裡之後,他額角頓時鼓噪地突了一下,薄唇拉直,就這麽沒什麽表情又好像藏著萬千心思地看著元裡。
元裡突然感覺他的眼神重如千斤,又冰冷又炙熱,燙得他一個哆嗦,沒打招呼就轉身跑走了。
回來洗漱後,沒多久,有個仆人給元裡送來了一盒口脂,不止有口脂,還有防凍裂的手膏。
如今已經有口脂和凍膏了。女用的叫紅脂,男用的叫口脂,無色,隻做潤唇之用。楚王府自然也是有的,只是冬日隨著肖策的那一把火全都燒沒了。元裡之後也沒想起來令人再做。
元裡看到還很驚訝,問道:“哪裡來的?”
“將軍派人去問何將軍府上要的,”前來送口脂的仆人道,“大人盡管用,若是用完了,何將軍那裡還有。”
何琅可活得真精致,元裡失笑,拿過口脂摩挲了幾下,咳了咳,一本正經地道:“跟將軍說,我多謝他了。”
仆人告辭離開。元裡打開盒子聞了一下,裡面金銀花的氣味隱隱約約,他抹了點在唇上,終於好受了一些,總算是張嘴說話的時候不刺痛了。
用完早膳後的半個時辰,劉驥辛帶了兩個人前來拜見元裡。
元裡打起精神換了一身衣服,到了正廳等待。沒過多久,劉驥辛便帶著兩個瘦弱的青年走了進來,抬手行禮道:“卑職拜見刺史大人。”
身後的兩個人也緊跟著道:“小民鄭榮/周公旦拜見刺史大人。”
元裡饒有興趣地看著這兩人。
站在劉驥辛左側的便是鄭榮,元裡曾經聽劉驥辛聽過,知道他是劉驥辛的妻弟,此時一見,可謂有些意料之外。
因為鄭榮看起來太虛弱了,臉色蒼白,身體瘦弱,手腳無力,元裡一眼就能看出來他體虛得厲害,還有各種小毛病。
一看到這種人,他就想要給他操練操練。否則就這身體素質,稍微得點風寒都熬不過去。
另一位文人則好上一些,長得也很端正,行為舉止之間頗有種寫意風流之感。滿臉帶笑,鞋子還打著補丁,雖貧寒但卻乾乾淨淨,坦然自若,沒有半分不自在。
“周公旦,”元裡笑著調侃道,“這名字可真來歷非凡。”
他的余光瞥過周公旦的鞋子,笑意更深。
如今的時代,能讀書識字的人家都有一定的家底,即便是寒門子弟,這個寒門也是士族。百姓會穿打補丁的鞋子,但能讀書的人再貧困,也貧困不到這個地步。
元裡一看便知,這個人雖想要投靠他,但也在考驗他。
試探他是否嫌貧愛富,以貌取人,是否表裡不一,看人下菜。
元裡全當做不知。
周公旦露出無奈的表情,對著元裡抱拳道:“在下這名字著實高攀周公了。也怪我出生著急,家母尚在夜間熟睡夢回周公之時,在下便哇哇哭著出生了,甚至都沒有驚動產婆,這才得了個和周公一樣的名字,當真自愧十足。若是刺史大人不嫌棄,便請喚我表字文寧吧。”
元裡頷首,又看向了鄭榮。
鄭榮倒是有些緊張,聲音繃得很緊,說話的條理卻很清晰。
劉驥辛向元裡推薦他們,元裡便考察了二人一番,發現他們二人的學識和大局觀都很不錯,鄭榮好民生,周公旦好軍事,兩人在一些方面都有不錯的見解。元裡心中欣喜,欣然接受這兩個人才,還溫和地留下他們用了午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