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滅。
欺騙。
玩玩而已。
對方的激將法用的不算好、破綻百出,但凌冽不知為何就是太陽穴突突地痛,眼前還閃過了——小蠻王在蜜香樹下、那暗淡而失落的綠色眼眸。
最後,他點點頭,道:“那便,如姑娘所願。”
阿曼莎松了一口氣,哼了一聲,“那明晚我上這找你。”
待這位刁蠻的姑娘走遠,元宵才鬼鬼祟祟地湊上前來,他看著凌冽,眼神像見著失足少婦,“王爺您……”
“嗯?”
“您明天,當真要……為愛赴約啊?”
“……”
凌冽看著元宵,元宵看著凌冽。
而後,冷峻的北寧王瀟灑從容地抬手,狠狠給了王府管事一記暴扣。
“嗚哇——!”元宵痛得捂著頭大叫,“好痛!王爺您打我做什麽?”
“不會說話可以不說,”凌冽涼涼地睨了他一眼,“是不是嫌那卷《北境地志》還不夠厚?”
一聽到抄書,元宵立刻捂住嘴、撥浪鼓似的搖頭。
“……行了,”凌冽好氣又好笑,他吩咐道:“明日叫影十一他們暗中跟著,你再尋個機會去通知那大叔,叫他小心戒備乾達。”
“乾達?”
凌冽耐心解釋,“他不是阿曼莎的父親麽?”
元宵懵懵懂懂地點點頭,沒明白其中關竅。
事出有反必有妖。
凌冽倒想看看,乾達和阿曼莎父女要做什麽。
○○○
午後,凌冽小憩了一會兒。
剛起身沒多久,門外就又傳來了八字胡大叔的聲音。
元宵沒多想,給他開門後,卻意外地在大叔的身後看見了小蠻王。小管事想攔,但腦中就是怎麽都忘不掉阿曼莎那番“兩個阿妹喜歡上同一個阿哥”的言論。
猶疑之下,小蠻王就已順利地擠入房中。
凌冽剛睡醒,墨色長發還散著,身上也就披了一件外衫,屬於北寧王的鋒芒棱角尚未支起,整個人慵懶而隨性,讓跟在後面走進來的大叔都一眼忘記了自己要說什麽。
“找王爺又有什麽事兒?”元宵鼓著腮幫,像極了護崽的老母雞。
大叔咳了一聲,連忙收回視線,指了指小蠻王,衝凌冽解釋道:“王爺,其實我家大王素來不住殿閣,他更喜歡望天樹那邊的樹屋,想著您來,他就將那屋子重新布置了布置。眼下都弄好了,他想帶您過去看看——”
小蠻王點點頭,臉上帶著燦爛的笑意。
樹屋?
凌冽疑惑,南屋的布置已經很好,為何還要再搬一次?
大叔撓撓頭,“其中很多原因都與大王的身世有關,等以後他慢慢告訴您吧。總之那樹屋不錯,都大王自己親手搭建的,視野開闊、陽光充足,冬暖夏涼也不潮濕,您該去看看。”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再拒絕就顯得有些不近人情。
凌冽無奈,只能答允。
原本元宵都已拿出了輪椅,可大叔卻攔住他,搖搖頭說那上面輪椅不太方便。元宵驚訝地一句“那王爺以後怎麽出入”還沒說完,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小蠻王就已越過他,直接走過去抱起了凌冽。
“……”
一回生、二回熟。
即便他動作唐突,凌冽也只是愣了愣,而後就能很坦然地摟住他的脖子。
小蠻王的動作很快,幾乎稱得上是用跑的,極快地就抱著凌冽穿過了那一叢叢的榕樹林,攀著樹中垂下來、機關暗道般的各種藤蔓,躥到了更深處的一片雨林中。
林中樹乾粗壯,最窄的也約莫有百年樹齡。
茂密的雨林中,還有許多用陶土壘砌的坡道和樹乾鋪砌的道路。凌冽身邊雖一直有影衛跟著,但當小蠻王跳上陶土坡道時,幾個影衛就全部在林中迷了路——
明明看著王爺就在對面,但中間就是有千岩萬壑和數不清的藤蔓攔路。
影衛們不敢冒然上前,只能面露擔憂地遠遠看著。
等小蠻王終於停步時,凌冽發現他被帶到了蠻國最高的一株望天樹上——
這裡距離地面足有二十余丈,周圍一片開闊,甚至能夠看見鶴拓城外他們到達的那個渡口。樹屋直接開鑿在粗壯的樹乾上,外圍又搭建出來一個很寬敞的平台,平台上擺著用樹樁子做成的桌椅板凳,每個上頭都鋪著軟墊。
平台頂上是個可以折疊收起的涼棚,用芭蕉葉和棕櫚葉編織而成。
樹屋的大門朝外開著,裡面卻出乎意料地光線充足。
樹屋內,超乎想象得大:正對房門一張藤椅,上鋪雪白熊皮。熊皮之下,地板上都墊著軟軟的犛牛皮。熊皮藤椅後,是一面巨大的藍染屏風,將天然的樹屋隔開成了前後兩間。
前屋陳設簡單,朝北的窗戶掛著一串幼稚的貝殼風鈴,內側的牆壁上畫著許多稚嫩的圖騰——看得出來,那是小蠻王的手筆。角落還堆著一些木箱,擺著那把巨大的牛角弓和一些明顯小了許多的棉麻衣物。
凌冽看得出來,小蠻王確實在這裡久住。
一屏之隔的後屋,卻與前屋完全不同:兩面牆壁上都有漂亮的大窗戶,能直接遠眺雲濤滾滾的榆川和那覆雪頂的蒼麓山,南側窗下,則是一張沿窗打造的矮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