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蠻王臉上的薄紅和熱度漸漸消散,他依依不舍地看了樹屋一眼,然後對大叔道:“我想去看看藤蔓梯、還有輪椅的漆,走之前,我還是想先將輪椅送給哥哥。”
他說著,就從樹屋門口平台的樹樁上起身,結果動作太急、眼前一黑,整個人搖晃了一下,險些從那極高的樹屋平台上摔下去。
大叔嚇了一跳,連連上前來扶他,一看他青黑的眼底和拉滿血絲的眼睛,大叔也急了,“您……唉,您讓我說您什麽好,走吧,我看您還是先去毒醫哪兒看看,拿點兒藥,別還未出征、您就失血過多倒下了。”
小蠻王甩了甩有些暈的腦袋,“老師您陪著哥哥他們吧,我自己去就行。”
大叔卻堅決地搖了搖頭,王爺有小管事照料,這會兒主仆倆肯定有不少話要說,他留下來顯得多余還惹人煩厭。而且,該解釋說明的他一早都同元宵講了,至於小管事要如何同凌冽說、便不是他的事兒了。
見大叔堅持,小蠻王想了想,道:“那好吧,正好,我也有件事情想請老師幫忙……”
樹屋內——
混亂過後的主仆倆不尷不尬地重新收拾好,凌冽擰著眉、靠在軟墊上,直喝掉半盅冰糖雪梨,才將臉上、脖頸上那臊人的紅暈給散了去。
元宵眼觀鼻、鼻觀心,隻將這三天發生的事兒撿要緊的與凌冽說了說。
乾達聯合百越國反叛的計劃失敗,跟隨他鬧事的兩個部落首領被大叔帶人當場斬殺,殿閣的東屋起火、遭到了一些損毀,所幸的是人都沒什麽事兒。
背叛的靈巫被阿幼依親自審問,沒用半個時辰就交待了:他從小就被百越國培養、安插到蠻國的事。
百越國的小王子被秘密關押,乾達則在鏖戰三日後,狼狽地退守到榆川附近,殘部幾乎都被殲滅,他本人則是跳入榆川中、生死不明。
元宵說了這許多,喘了口氣後,繼續道:“哦,對,還有騙您出去的那個阿曼莎!大叔說她身中劇毒,不等毒醫來救,就打傷兩個守衛自行離開、如今下落不明。”
凌冽皺了皺眉,想起那天夜裡的種種,有些惋惜地歎了一口氣。
元宵講完蠻國的情形,又說起翰墨和羽書寄來的密信——
北境形勢未變、黃憂勤和那神秘的“簡先生”也沒有再聯絡;而宮中太皇太后病了一段時日,小皇帝卻以外臣照顧不便、沒讓舒家的重臣進宮,如此京中人心惶惶,以為這是“閹黨”和“後黨”開啟紛爭的信號。
“哦,還有江南,”元宵想了想,補充道,“崇德說,他們近日來一切順利、接連打勝仗,物資和糧草也還算充足,流民得到了安置,匪禍之事暫且得到了控制。”
“……崇德?”
元宵一愣,立刻捂住嘴,憋了個大紅臉,“是、是舒明義……”
凌冽似笑非笑:惇信明義、崇德報功。
他了然地看了自家小管事一眼,“哦,原來舒小將軍的字是‘崇德’啊——”
除了公開的大名,錦朝男子還有“字”和“號”,所謂大名是給外人叫的、號用來表達自己的志趣,只有“字”是供父母兄弟、親近之人用的。
凌冽看著小管事無措又慌亂的模樣,終於忍不住笑出聲。
元宵有點惱,扁了扁嘴埋怨道:“王爺!!”
凌冽笑著,門口卻忽然傳來了敲門聲,他一愣,元宵則松了一口氣,蹬蹬跑過去開門,“一定是孫太醫,您昏迷這三天,他每天都要過來給您請脈的。”
孫太醫的到來,緩解了主仆倆的尷尬,老人沒醉酒的時候,眼神十分清明。
他布滿了褶皺的手指切在凌冽的脈門上,片刻後,老人臉上露出了一絲欣慰的神情來,他一邊收起脈枕,一邊道:“王爺身體無虞,氣色也比往日好許多。看來,那苗疆的巫醫,確實有些手段。”
元宵站在一旁腹誹:王爺那臉色紅潤,分明是臊的!
凌冽收回手腕,想了想,問道:“老先生,緣何我渾身如此乏力?”
孫太醫一愣,下意識轉頭去看元宵,“你沒告訴王爺?”
元宵紅著臉,撓了撓頭,囁嚅道:“我、我……”
孫太醫看著小管事那紅彤彤的臉蛋,心下明白了幾分,他轉身正色衝凌冽解釋,“王爺您身上乏力,是因為子母蠱被誘導發作的緣故。您身上這蠱蟲是新培育的、生命力較旺,所以您才會虛耗這許多。”
“……子母蠱?”
孫太醫點點頭,細致而直白地給凌冽講明了“子母蠱”為何物,以及解除蠱蟲的方法。
老人德高望重,語氣平緩不帶半點狎昵之意。
但“精血融合”四字,還是聽得凌冽一陣心驚,他臉上不著痕跡地騰起紅雲,在絮絲被下的手指微微卷了卷——
他渾身乏力竟、竟是因為這個?
凌冽輕咬下唇,腦海中浮浮沉沉起一些記憶:他主動緊勒小蠻王脖子、攀著他肩頸就將嘴唇貼合上去……
“……”攥緊了絮絲被,凌冽險些將自己的下唇咬出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