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冠撐開來幾乎遮蔽了整個灘塗,銀濤激蕩起水霧蒙蒙,好似那一株大樹都在散發著金芒。
“那是蜜香樹,”小蠻王的眼神中充滿了眷戀,“已經三年多沒開花了,窩小時候它每年夏秋兩季都會結好次的金蜜果!甜甜的,比世上其他所有果果都好吃!”
這次,凌冽聽明白了。
他又看了那處於一片水霧中金燦燦的異樹一眼,有些難以想象它結果的模樣。
小蠻王似乎真的很想念那“金蜜果”,竟砸吧了兩下嘴,盯著那蜜香樹的方向細細地又同凌冽說了許多:
說這蜜香樹開花的時候是特別漂亮的白色大花,而且花葉不相逢,遠遠看過去像一株雪樹;說著樹從前結果較多的時候,整一片灘塗上都會擠滿了蠻族的幼童,熱熱鬧鬧比過節時還高興。
……
凌冽聽著,忍不住問,“那為何會三年多……?”
小蠻王悶悶地搖搖頭,“窩也不知,大巫隻告訴窩機緣未至。”
或許因為小蠻王太過渴盼,那委屈而遺憾的眼神讓凌冽有些不忍,他伸手輕輕摸了一把小蠻王金燦燦的腦袋,安慰道,“花有重開日,蜜香樹也會的。”
“……”小蠻王愣愣的,有些孩子氣地追問道:“……真的會麽?”
凌冽心裡雖沒底,但卻不忍讓那漂亮的翠眸露出傷悲,他在心中暗歎一口氣,端出了先生們慣用的那套畫餅之法,高深莫測道:“嗯,心誠則靈。”
小蠻王其實沒聽懂,但不知為何,同樣的話,大巫來說,他就覺得是在騙人。而凌冽清冷的嗓音絮絮說了,他就覺得是真的、就一定能成。
“那鍋鍋,窩們倆個拉鉤鉤,”小蠻王伸出手,眸色虔誠而帶著一點渴盼,“以後每個夏秋,窩都要帶鍋鍋一起來看!等蜜香樹開花、結果,窩就給鍋鍋嘗嘗最好吃的金蜜果!”
他這孩子氣的舉動,惹得凌冽有些想笑,但那話中沉甸甸的“承諾”,卻又讓他微揚的嘴角緩緩回落。
——以後。
每個夏秋。
凌冽看著小蠻王,心情忽然沉重,他自然可以伸出手、哄孩子般與他拉鉤,但不知為何,他有些不忍心去欺騙這樣一個真心誠意待他好的人,即便、他們的注定有著選擇不同的“以後”。
閉了閉眼睛,凌冽推了小蠻王一把,罵道:“多大的人了——!”
怕小蠻王再纏著他拉鉤,凌冽主動岔開話題,“你既說這果子如何如何好吃,就沒存下一些麽?釀酒、醃製蜜餞之類的,也不怕後來人不知啊?”
小蠻王伸出去的手在半空中頓了頓,而後慢慢地收了回來。
他難得沒一直盯著凌冽,而是慢慢將眼神放到了那株蜜香樹上,聲音有些啞,“新鮮的金蜜果離枝不到三刻便會腐敗,存不住的……”
凌冽噎了一下,被他臉上那一瞬的低落刺痛,心裡也難得密匝匝地泛起一些失落。
有了這個插曲,兩人從溶洞中出來後便是一路無言。
直到騎上大象,小蠻王才像是恢復過來一般,又笑嘻嘻地趁機要借著扶他腰的機會揩油。凌冽心中有愧,難得沒有第一時間拍開他的手。
最後,就是稀裡糊塗地被小蠻王攬到了懷中。
出來這麽半天,他確實有些乏,大病初愈的身子昏昏沉沉的,就這樣靠在小蠻王肩頭睡著。
夕陽西下,小蠻王垂眸看著呼吸綿長、安靜闔眸的凌冽,眼中閃過一抹無奈,最後卻也只是稍稍挪了挪,換了個讓凌冽更舒服的姿勢——
他沒有那麽笨。
而且,漂亮哥哥素來寡言。
大巫告訴過他,人只有在撒謊的時候,才會多話地說個不停。
小蠻王悶悶地歎了一口氣,悄悄地握了握拳,他會想辦法、努力把哥哥留下來的。
大象平穩地走著,很快就將兩人送回了殿閣附近,小蠻王將已經熟睡的凌冽抱下來。原本他想將人直接送回南屋,結果遠遠就看見了大叔帶著元宵、正在朝這邊走來。
無法,他隻好認命地將哥哥安放到輪椅上。
結果因為角度的關系,他側頭安置時、凌冽的唇瓣竟無意識地擦過了他的臉頰。
那一點溫熱的觸感讓他綠瞳放大,小蠻王的臉瞬間燒紅,他在原地僵了僵,而後看著凌冽忍不住地悶笑一下,趁人不注意時,也輕輕湊過去香了一下凌冽的側臉。
可惜,還沒等他心滿意足地起身,眼前的凌冽就連人帶輪椅被狠狠地奪走。
來自中原的小管事寒著一張臉,圓圓的眼睛凶狠地迷成一條縫,他跺了跺腳,氣呼呼地甩下三個字——
“狐、狸、精!”
作者有話要說:小蠻王:嗚嗚嗚嗚,哥哥他罵我!
凌冽笑:碧眼小狐狸~
看大家都在討論元宵,姑且為小管事表幾句(作話不要錢,不要嫌我話癆QAQ):
1、如果沒有元宵,開篇時,王爺連一瓶傷藥都沒有。
2、元宵十四歲,是北境戰場上的孤兒,從小跟著凌冽、但並非從小就是管事。
3、元宵是凌冽在鎮北軍覆滅後,唯一一個從北境帶回來的小廝,他對元宵的期待,從來不是“我需要一個聰明伶俐精明能乾的管家”,而是“他多讀點書、健康開心地長大”,這是關於北境的一種情感寄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