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凌冽後,咬咬牙跑了出去。
剩下阿幼依的眼睛亮了亮,小姑娘拍了拍手,臉上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好耶——!可以出去玩嘍!”
孫太醫看了她一眼。
小姑娘想到凌冽還暈著,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縮脖子。
蠱蟲異變,她很抱歉。
但無論如何異變,蟲兒本身還是那個子母蠱,最好的祛除方法還是只有那一種。
哼!小姑娘看著凌冽白皙的肌膚、握了握小拳頭:她倒要看看,大王要忍到什麽時候!
事情定下來,幾個巫醫便走到外面向烏宇洛回話。
聽到有辦法救治,烏宇洛松了一口氣,又不輕不重地瞪了走出來的阿幼依一眼。小姑娘衝他扮了個鬼臉、吐了吐上頭。
不過到底阿幼依是五聖使,殿閣還需要五聖守衛,她留下了聖蟾蜍、帶上聖靈蛇,跟隨眾人乘大象,往小蠻王開拔的邊境趕去——
○○○
夜涼如水,弦月高懸。
一場暮雨過後,大軍正好行至狐仙渡。
南境山川上的水土不深,雨後極易引動整個山體滑坡。這處狐仙渡恰好是一處遠離山脈的平原,中有一條靈溪,同伊赤姆商議過,烏宇恬風就讓大軍原地駐扎、休息一夜再走。
處理完軍中俗務,夜色已深。
他從案幾前站起身,微微轉動了一下酸軟僵硬的手臂,就隨便扯過了旁邊的一條沐巾,準備去靈溪中衝個澡後,就早早休息。
雖然隻離開了短短兩天,但他在閑暇的時候,就是會忍不住地想凌冽。
想他漂亮的霜庭哥哥此時此刻在做什麽,想他喊他霜庭哥哥時那一點點紅嫩的耳朵尖尖,想霜庭哥哥合歡庚帖上漂亮的字跡,還想霜庭哥哥點漆般的黑眸中、一閃而過的溫情。
“……嘖。”
烏宇恬風煩悶地哼了一聲,加快了腳步來到靈溪,也不管月下的溪水冰涼,“嘩啦”一聲、徑直躍入其中。靈溪平靜的水面被他攪動,散開的粼粼波光中,漸漸冒出了他金燦燦的頭。
夏日夜風卷去他露出肌膚上的水珠,明明應該涼得起一身疙瘩,烏宇恬風卻覺得自己渾身都熱得很,他舔了舔唇瓣,找到岸邊一處高地、將自己整個人舒展開來,對月半躺下去——
還好,還有仗打。
也怪,還要打仗。
烏宇恬風靜靜地看著湛藍色夜空中那輪遙遠的殘月,很難想象——如果一切太平,就讓他每天和霜庭哥哥待在一起,同進同出、同吃同住,朝夕相對、親密相處。
他渴盼那樣的一天,同時,又害怕那樣的一天。
到時候,他會不會控制不住、每天將他的哥哥弄哭。
哭?
凌冽眼尾泛著薄紅的模樣瞬間在他的腦海中閃過,烏宇恬風的手抖了抖,明明溪水已足夠冰涼,可肌膚之下的血液卻仿佛在沸騰,一股一股的邪火呼嘯著燒遍他的全身。
他惱火地拍了水面一下,在濺起的漣漪中、終於還是放棄地將雙手藏到水下。
他遲早要瘋。
遲早要為了凌霜庭發瘋。
汩汩流淌的靈溪,終於還是在一時三刻後,盡職盡責地滌去了烏宇恬風身上的熱和汙,看著指尖汩汩散去的白色水紋,他歎了一口氣,站起身來準備換一個位置。
下遊還有幾個在溪水中洗澡的蠻國勇士,再待下去,他怕自己會窘迫。
淌著水重新在對岸找到一處安靜之所後,烏宇恬風才放松下來,他靠著岸邊的原石靜坐了一會兒,等差不多冷靜下來時,那邊幾個蠻國勇士卻打鬧起來——
其中年紀最小的一個,被其他幾個潑了滿頭水,他忍不住抱怨道:“哥哥們就會欺負我!”
他說的是苗語,卻是烏宇恬風從小最熟悉的語言,他本想嗤笑一聲,可才一動,就感覺到自己因為“哥哥”和“欺負”兩個再簡單不過的詞,又燃起了荒唐的旖旎期許。
“……”他皺了皺眉,瞪著水面下方,忍不住輕嗤了一聲。
小時候,大巫曾經教導了他很長一段時間,神秘高貴的大人牽著他在雪地中不間斷的行走,將饑餓、困倦、疲憊、寒冷都算作是人不該擁有的欲念。又在他快要昏死的時候,及時給他送上一碗熱騰騰的奶泡飯。
“神明賜予我等身體,不可妄用、不可縱欲。”
——大巫的教導言猶在耳,烏宇恬風無奈,只能慢慢地將自己整個身體重新泡入水中,雙手交疊地趴在那塊巨大的原石上,闔眸、盡量逼自己靜思。
他心裡念著繁複的經文,目光卻被原石後一株不知名的野花吸引。
夜風簌簌,淺紫色的花瓣在風中搖曳,不似漫漫雪原上只有白、只有望不盡的白。
“……”
心中的經文卡了殼,烏宇恬風放棄一般,悶悶地低下頭,蘸著水,在那塊光滑的石面上,輕輕畫了“霜庭”二字。可惜,他不怎麽會寫中原的漢字,水順著石頭滑落,將那兩個字糊成了一團。
正在他有些焦躁地抄起水,想掩蓋掉自己的“罪行”時,地面忽然一陣顫動。
烏宇恬風皺了皺眉,下意識半蹲下身、戒備地看向遠處的山巒——南境地動頻繁,莫不是雨後又出了什麽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