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著你的頭髮,你知道痛,”凌冽吊著眉,點了點他的左手,“往自己身上下刀的時候,怎麽不知道疼?!”
明明是被罵,小蠻王卻忍不住地翹了翹嘴角:哥哥在關心我!
凌冽見他還有臉笑,沒好氣地瞪他,扯過他的手,翻開那些亂七八糟的繃帶——
在小蠻王沒來得及藏的時候,凌冽看清楚了那腕子上橫七豎八的傷口,新傷疊著舊傷,未長好的口子被雨水泡得翻卷開來,泛青的死皮下、模糊的血肉清晰可見。
“……”
小蠻王觀他臉色難看,心虛地低了頭。
凌冽看著那亂糟糟的傷口,原本混沌一片的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畫面——在樹屋中,他雙手交疊、被小蠻王高高地束縛在了頭頂,就在他因為渾身的燥熱而不安地扭動時,屋內瞬間溢滿了誘人的香味。
那時,他神志混亂,一開始還沒意識到那是什麽味道,隻覺得很好聞、想要靠近。
結果在小蠻王轉過身時,他才驚悚地發現,小蠻王手上破開了一道大大的口子。屋內,也根本不是什麽香味,而是濃濃的血腥味兒。
他瞪大了眼睛往後躲,理智讓他退避,身體卻被什麽東西操控著靠近。
小蠻王滿飲了那一碗黏稠的血,眸色沉沉、用不容拒絕的力道壓著他,將腥甜的血漿哺到了他的口中,唇齒交纏、逼著他將那些血水合著他倆交換過的津液吞下——
“你……”凌冽顫了顫,握著小蠻王手臂的手忽然用力,“你瘋了嗎?!”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
即便是蠻國,即便是蠻國!
一個人身上就那麽點兒血,這蠻子是瘋了才會這樣不要命地一次次給他放血!
小蠻王悶悶的,沒有搭話,凌冽卻氣憤地抬起手,將那執拗的腦袋掰正回來,他盯著那雙漂亮的、現在卻蒙滿了塵的綠色眼眸,啞聲問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
不僅僅是那一次。
從剛才毒醫的隻言片語,還有伊赤姆大叔的話中,凌冽幾乎可以確認——這瘋子,竟然還想給他放血。而且,還要準備什麽長久保存血液的藥粉,讓血漿永不凝固!
小蠻王避無可避,只能抬起手、輕輕貼在凌冽微涼的手背上,他用臉輕輕地蹭了蹭凌冽掌心,安慰道,“窩身體好,沒事的……”
“……”
去、去你他娘的身體好!
凌冽惱極,卻拿這混蛋毫無辦法,他呼吸急促、胸膛起伏,一直以來在腦海中紛亂的思緒,卻在這一瞬間、像被投入了火星的油缸,瞬間燃起了高高的一片火——
像有一大團怎麽也找不到頭的亂麻堆在眼前,浪費時間去解繩索,倒不如……快刀斬斷。
他閉上了眼睛,靜了片刻。
再睜開時,凌冽的終於眼神恢復了冷靜:北境戎狄內亂、江南戰禍暫歇,朝堂內閹黨和外戚互相掣肘,卻正好互為製衡。
他本無歸處,只是一抹不甘心的遊魂,即便順利離開南境,也只能藏身於暗處,將自己變成追魂索命的厲鬼,去向那群惡人討要二十萬鎮北軍的性命。
可他,為何不能留下?
留在這南境蠻國,留在這四方蠻夷之地?!
他的養母和親兄算計他,他的侄兒防備他,血脈相連的親眷們畏懼他,一個個地想著他死。可遠在南境、遠在蠻國,卻有個傻子,願為他切膚取血,願在明知他心有去意時、泰然成全。
想通了這一點,凌冽的心忽然前所未有地平靜:妻也罷、妃也好,在他於合歡庚帖上寫下“霜庭”二字時,一切在冥冥之中,自有天定。
凌冽看著小蠻王,認真地看著那雙、其實很討他喜歡的碧色眼眸,“別折騰了。”
小蠻王乖乖地點頭,心裡卻悄悄地想:這次是他失算,下次他一定會把毒醫所有的瓶瓶罐罐都偷出來。
結果,凌冽卻伸出雙手捧住他的臉,再次慢而仔細地重複道:“別折騰了,我跟你去百越。”
小蠻王“嗯”了一聲,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
等他反應過來時,凌冽已放開了他,自顧自地拉起被子、背對他緩緩躺下,“我累了,你記得找人幫你重新裹傷。”
小蠻王在軟塌邊兒僵了半晌,而後他“嗷”地一聲跳起來,他怕吵著凌冽,猴般從中軍大帳中躥了出去。
而後,窩在被子中的凌冽,就聽見了外面一連串“嗷嗷嗷嗷”的叫聲。他皺了皺眉,最後還是繃不住悶悶地笑出了聲——小傻猴子。
作者有話要說:霜庭哥哥今天也甜度拉滿~
傻恬恬,加加油,你的漂釀老婆心裡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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