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赤姆瞧他那樣兒,搖頭糗道:“沒出息。”
烏宇恬風撅噘嘴,翻身拖腮、趴到草坪上,“都怪你!”
“……”伊赤姆奇了,“您自己玩火,怎好怪起我來?”
“都怪老師你!沒好好教我中原人房中的規矩,”烏宇恬風皺皺鼻子,“不然我才不會被哥哥罵呢!”
伊赤姆一噎,訕訕道:“教你別的,也沒見你多用心……”
“別的又沒多重要……”烏宇恬風喪氣地趴下去,將金燦燦的大腦袋枕到了雙臂中,他偏著頭看伊赤姆放在欽敦江上起落的浮漂,複想起凌冽白皙嫩紅耳朵尖尖,他閉眼、忍不住饜足一笑:哥哥真不經逗。
他承認,在清楚小瓶子裡到底裝了什麽後,他是生了點旖旎妄念。
但說那句話時,他只是使壞、只是想在口舌間討些甜頭——既然承諾過,要等哥哥真正情牽意惹,他便會說到做到。
只是,霜庭哥哥明明生得這般好看,平日裡卻慣愛端著:一張俊臉笑起來那樣好看,卻偏偏喜歡寒著臉、抿著嘴裝凶神惡煞。
這時,烏宇恬風就愛故意惹凌冽動怒,畢竟,他可愛慘了那一瞬的面紅耳赤、眼尾紅洇。
“您啊,”伊赤姆搖搖頭,重新提起釣竿、穿上新魚餌,“真那麽想學,回去我給你找幾本書就是了。”
一聽到“書”,烏宇恬風連連搖頭,“您忘了上次哥哥燒了許多麽?再說,一提房中這點子事兒,中原人的用詞就含蓄晦澀,什麽‘龍翻、虎步、猿搏、蟬縛*’的,我都看不懂!”
“您既知道中原人含蓄……”伊赤姆明白了,“合著您就是故意欺負王爺玩呢?”
烏宇恬風淺笑,綠眼睛亮亮的,“怎麽就欺負啦?哥哥總是繃著嘛,我想他多點不一樣的情緒表情,再說,天地陰陽、七情六欲,本是自然之理。中原人好奇怪,這有什麽不能承認的?”
伊赤姆搖頭笑,本想說點什麽,結果一抬頭就看見小蠻王身後,遠遠出現了一簇燈火:
帳前巡邏的兩個小勇士,正一前一後地引著凌冽朝這邊走。
凌冽裹著厚茸裘,一半下巴被黑絨領擋住,露出半張白皙精致的冷臉。他雙手都攏在手爐中,懷裡卻還是多抱了一件深藍色的厚外衫——
伊赤姆眼光流轉:大錦北寧王,端得是冷面凶悍,內裡其實比誰都容易心軟。
他低頭又笑了笑,正準備告訴小蠻王他心心念念的哥哥來找他了。
結果,正說到興頭上的烏宇恬風卻支起上身,偏著腦袋、單手托腮道:“且房中之道,能孕新生、育百靈,這是天地萬物運轉之道。若非如此,怎會有小孩?族群又要如何繁衍、如何生生不息?”
“……”伊赤姆倒抽一口涼氣,看著已悄然來到小蠻王身後的凌冽,大叔忍不住抬手捂臉:您可快住口吧。
“哦,”一道涼涼的聲音在烏宇恬風身後響起,“你還想要小孩。”
金燦燦的小蠻子僵了僵,他迅速轉身,一雙碧綠色眼睛被駭得老大,“……哥哥?”
其實凌冽剛才已在床上臥下,可沒了小蠻王熟悉的懷抱,他總覺得那柔軟的絮絲被有些漏風,翻來覆去折騰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憤憤翻身坐起,裹上厚衣服、推著輪椅出了中軍大帳。
帳前兩個小勇士跟著他,一路尋來,好容易來到此地,結果,就聽見小蠻王的闊論高談。
什麽自然之理?運轉之道?!
竟、竟還不要臉的提……提什麽孩子!
凌冽緊緊攏著手爐,後槽牙咬得死緊死緊,他眯起眼睛,將一整件深色的外衫丟到烏宇恬風頭上,然後眯著眼睛、一字一句道:
“以後若有生子藥,我一定:讓、給、你!”
○○○
次日清晨,蒲乾國譴了使節帶來國書。
羊皮卷內言辭懇切,阿奴律國王細陳了兩國邦交之歷史,並大讚這些年南境在烏宇恬風治下安定和平。可對於眾人關心的黑苗巫首事,他卻隻字未提。
“貴國南來平亂,我王十分理解,”那使節恭恭敬敬地衝烏宇恬風鞠躬行禮,“大軍辛勞,特為貴國獻上——金銀一船、糧食瓜果一船,還請您笑納。”
銀糧合計兩船?
烏宇恬風皺起眉,面色微沉。
伊赤姆上前,原還想同使節細談兩句,可對方根本不給他機會。使節恭恭敬敬再拜行禮後,便轉身直接離開大帳。帳外,送他前來的小舟一早等在江畔,眾人追出來,只能眼睜睜看他登船。
欽敦江雖不似那曲河般湍急,但順流而下,小舟還是一下就滑出去數丈遠。
那使節立在船頭,依舊是讓人挑不出一點兒錯的恭謹,他衝眾人再拜行大禮,遙遙一指身後王城方向,道:“兩艘大船已在來的路上了——”
蒲乾國,位於崇山峻嶺中。
南流的欽敦江穿過高山,蒲乾王城就立於兩山中央的高地峽谷之上。兩側山脊高聳入雲,奔流的江水越靠近王城便愈急,穿過王城再往南,便是瓦底沙灘和整片南洋。
眾人順他手指方向,果然在峽谷下看見兩艘吃水很深的高大帆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