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女官護著城主夫人沒走幾步,就被地上冒出來的白骨分食。
城主夫人又病又傷,根本走不快,但她還是憑著自己對城閣的了解,拖延了一段時間。
三公子趕到時,她已實在走不動,正虛弱地靠在正殿金座下。
“阿娘——!”
城主夫人抬頭,臉上的表情卻倏然變得很驚恐,“小心!”
三公子回頭,竟見城主不聲不響地跟在他身後,阿甲熟悉的臉驟現,他沒反應過來,直接被狠狠一口咬住肩膀。城主屍人一擊得手,還想張口,尾隨而來的二公子急忙一腳將他踹開。
屍人被打遠,二公子連忙越過他,拽著三公子後退。
“……二哥?”
“發什麽愣呢?!”二公子快速檢查過他傷口,又衝城主夫人蹲下身去,“阿娘,我背你。”
城主夫人看著二兒子寬闊的後背,好像又看見了少年模樣的丈夫,同樣在她面前蹲下,紅著臉問,能不能背她回家。
二公子等著,站在旁邊的三公子卻清楚地看見他們阿娘的手虛軟垂下——
三公子慌了:“阿娘?!!”
二公子也急忙轉身,只見母親闔上眼眸,唇角帶笑。
兩人還來不及傷痛,城主屍人忽然發出野獸般嘶吼,跳躍著衝他們撲來。二公子深吸一口氣,一拽老三,將金座前的一張案幾踹飛出去——
重重的案幾阻擋了屍人攻擊,二公子忙拖起弟弟跑。
“可是阿娘……”
二公子瞪了老三一眼,忍不住吼道:“馭屍術難道還區分新喪嗎?!”
三公子一愣,雖跟著哥哥走,但他還是忍不住落淚,“二哥……你什麽時候都這樣冷漠嗎?”
二公子撇撇嘴,想說什麽,最終隻將老三往身後一拽,抬起苗刀、砍掉一隻不知什麽時候跟進來的勇士屍人的手臂,“先出去——!”
兩人在城閣內狼狽逃竄,摩蓮城內的屍人也漸漸被烏宇恬風驅趕到了城樓下的廣場中央。
屍人畏懼火把,但又渴望鮮血,他們張牙舞爪,嘴裡嗚嗚發出吼聲。而烏宇恬風的人,這時也終於將棕櫚油給運了過來,這種油雖不能將屍人直接燒成灰,卻能讓它們不再前進。
“都倒出來分發下去,瞅準了潑,別傷及無辜。”烏宇恬風吩咐。
勇士們紛紛應是,遠處城樓上,闞部首領也終於松了一口氣,他擦了擦額頭、後頸上的汗,“還好大王沒事——”
凌冽笑笑,目光卻沒從屍群身上移開。
被迫聚在一起的屍群看似群魔亂舞,實際上卻能瞧出一些端倪:最外圈的都是有些年頭的枯黃白骨,越往裡越靠近屍群中心殘骸也越完整,最中央一個,看上去甚至與常人無異。
“勞駕,”凌冽忽然對著闞部首領伸手,“能借下您的長弓麽?”
闞部首領身後背著一柄牛角弓,是五六年前他摔跤贏回來的。此弓是硬弓,拉滿能射三百步遠,他眨眨眼,下意識看向凌冽雙腿。
凌冽好脾氣地笑,“我想試試。”
美人展顏,闞部首領立刻將弓取下來連箭囊雙手奉上。
彎弓搭箭,即便坐輪椅,凌冽的姿勢也很標準,他拉緊弓弦、箭頭對準屍群最中央的小個子。
“嗖”地一聲,羽箭劃破長空,直接扎入小個子眼眶。
與其他被攻擊的屍人不同,小個子竟下意識抬手捂眼,搖晃著往後倒下。闞部首領一時沒明白,整個屍群卻發出連連怪叫,原本還瘋狂攻擊,現在卻一個個像耗盡力氣般委頓在地。
就連戒備朝他們潑著棕櫚油的勇士們,也被眼前的一切駭住。烏宇恬風一看那羽箭,扭頭便看向城樓方向。與此同時,架著三公子從城閣內出來的二公子,也恰巧看到了這一幕。
“您……”闞部首領眼睛瞪得牛眼一般,“您做了什麽?!”
怎麽隻射死一人,就能讓整個屍群停下來。
凌冽撫著弓緣,眼神溫柔,他歎了一口氣,才將弓遞出去,“那個不是屍人。”
闞部首領嘴巴也張大:“您怎麽看出來的?!”
凌冽眨眨眼,盈盈一笑,“猜的。”
“猜……的?!”闞部首領還想問,凌冽卻沒給他機會,隻讓元宵推著他離開。
一抹遠山藍,勁弓破屍群。
——北寧王一戰成名。
即便凌冽離開得早,事後,興奮熱情的摩蓮城百姓還是將城閣圍了個水泄不通,他們手捧著鮮花瓜果、牽著牛羊豬狗,一定要送給他們“美麗神秘又強大的”華邑姆。
震天山呼響徹蒼穹,住在內城的幾個首領更是殷勤崇拜地往凌冽身邊湊。尤其是二公子,在安頓好三公子後,便親自跪下衝凌冽行大禮,他沒多說什麽,但內心卻為曾經的輕視汗顏:
神明的指引沒有錯,大巫也沒有挑錯人。
這位來自中原的北寧王,就是他們苗疆當之無愧的華邑姆。
圍著凌冽的人太多,一開始,烏宇恬風還陪著站在旁邊,到後來,他已整個被人群給擠到了外側。
如此,晚些時候等凌冽回房後,就毫無意外地在屋內看見了個趴在床上、兩腮都鼓起的小蠻子。凌冽好笑,搖搖頭,讓元宵先出去,自己轉輪椅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