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冽搖搖頭:南境蠻國,民風如此,他算是見識了。
等他們到達蒼麓山下,早就用木欄杆圍起的摔跤場內,已經開始了一場比賽。兩個勇士站在場內,互相攀扯著腰帶,他們塗滿油彩的臉都漲得通紅,而在外旁邊的姑娘小夥子們,則揮舞著雙手、高聲替他們助威。
見到凌冽和烏宇恬風,各部首領都先後向他們行禮。
“你們忙你們的,”烏宇恬風擺擺手,“我和哥哥自己逛,不用拘禮。”
聽他這麽說,首領們也沒堅持,各自散去、忙著給自己部落中參賽的勇士鼓勁兒去了。
摔跤的場地很大,伊赤姆命人在蒼麓山下的草坪上圍了四五個圈,分派的人手也都謹慎沉穩,場面熱鬧而張弛有度,更將最後決戰的場地用一圈的藍染彩帶扎滿,看上去分外隆重。
桑秀和她心愛的遂耶部勇士也混在人群內,桑秀一直興奮地說著什麽,而她身邊的勇士只是掛著一抹寵溺的微笑,目光溫柔地看著他。
凌冽遠遠看著,忍不住會心一笑。
而烏宇恬風只是俯下身來,輕輕攏了攏他肩上的鬥篷,小聲道:“哥哥再看我又要吃醋了。”
凌冽笑,拍了拍他的手背,輕聲道:“有情人能成眷屬,這是好事。這要換在中原,宮內的女官和侍衛有情,開明些的帝王都要主動站出來替他們賜婚了,俗語不都說麽:寧拆十座廟,也不拆一樁婚。”
“那是在中原!”烏宇恬風噘著嘴哼哼,“我們苗疆的阿哥阿妹在一起全靠自己!他若有本事在摔跤大賽上奪魁,桑秀的家人當然願意他們在一起!”
凌冽見他又要撒瘋,忙拍拍他的手臂,主動攀住小蠻王腦袋親了一口,“好了好了,不說了不說了,這裡陽光刺眼,我們去那邊躲躲——”
烏宇恬風哼哼,還想板著臉裝生氣。
結果凌冽看穿了他這點小心思,又伸出舌尖來舔舔他的唇瓣,軟了聲音喊他“恬恬”。
烏宇恬風哪抵得住漂亮哥哥這般撩他,隻撐了須臾便被凌冽拿捏,很快推著凌冽到了一旁有樹蔭的高坡上,場內參賽的勇士們已經比了大半,剩下的都是各中好手,戰局一時焦灼。
小蠻王擔心凌冽在樹蔭下著涼,還是去尋了元宵,請他弄來一個手爐和一盆子炭。他自己則是從殿閣拿來了一盤子新製的烤乳餅,讓凌冽佐著嬤嬤親手釀製的玫瑰糖一起吃。
兩人窩在樹影下,原本十分愜意地在分食著這一盤子乳餅,結果總有幾個憨直的勇士,三三兩兩跑過來,衝烏宇恬風吆喝道:
“大王!今年您怎麽不上場?!”
“就是就是,大王您不是最厲害的?我們可都等著看您呢!”
他們的年紀看上去都比烏宇恬風小,目光誠摯而熱切。
雖然在接觸到凌冽的目光時面色微紅、眼神有躲閃,但凌冽看得出來他們沒有惡意。他不動聲色地接過小蠻王手中的托盤放在膝上,取出袖中的巾帕替小蠻王擦了擦唇邊糖漬,笑道:“你——真如他們所說這般厲害?”
烏宇恬風抿抿嘴,還沒開口,那幾個小勇士就嘰嘰喳喳說開了:
“華邑姆您不知道,大王他可厲害了!之前的規矩還沒改,他能以一敵三還屹立不倒呢。”
“是啊,當時大王在摔跤場上站了整整一個早上,連師傅們都說他是百年難得一見的摔跤奇才。”
“……”烏宇恬風臉頰微紅,忍不住笑罵道:“去去去,沒眼力見兒的小東西,沒見著我在陪哥哥吃東西嗎?說了不去就是不去,什麽奇才,你們慣會哄我開心。”
小勇士們哄笑一聲,卻還是有些依依不舍:“大王,您當真不去露一手給我們看看嘛?邊境上好幾個兄弟可都是專程趕過來想看您上場呢!”
凌冽看看他,又看看在場上與戎狄不同的摔跤,終於輕輕推了小蠻王一把:“你還是去吧。”
“嗯?”烏宇恬風一愣,“哥哥想看?”
苗人的摔跤,雖與北境戎狄那般不同,但也是近身肉搏。只看著眼前金燦燦的小太陽,凌冽總忍不住想到當初他初來鶴拓城時,小蠻王飛速攀上最高刀梯奪魁的模樣。
時至今日,北寧王才算終於看清自己當時的心。
或許,他同眼前這個漂亮的小家夥,真的是一見鍾情。
烏宇恬風看看場面上剩下的人,猶豫片刻後,還是答應了,他解下自己腰帶上的螭紋佩、銀飾和布兜遞給凌冽,然後一躍翻身,跳到了其中一塊場地的書記官身邊,宣布了他要加入比賽。
書記官和在場眾人都愣了愣,而後,整個蒼麓山下爆發出了極熱烈的歡呼聲。
而凌冽帶著笑,靜靜地坐在樹影下,即便隔著整個熱鬧的人群,他也第一眼就看見了小蠻王惹眼的長卷發。
他的個子高,手臂上又有勁兒,上場之後幾乎無往不利,很快就將三塊場地上的勇士悉數清空。只有桑秀身邊的那位遂耶部勇士,還有闞部首領的長子勉強同他鬥了幾個來回,最終,都還是被他狠狠掀翻在地。
紅日高升,當最後一名對手倒地,烏宇恬風蹭了蹭臉上不慎濺上的泥漬,遙遙衝著凌冽展露了大大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