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赤姆和其他幾位首領被他此舉駭住,紛紛大感丟臉地扭過頭。
凌冽卻笑小勇士赤誠心性,他拍拍索納西肩膀,“放心,不會。”
○○○
螳螂山被攻下,黑苗慘敗,此戰死傷無數、俘者甚眾。
黑苗巫首在眾人的護衛下順利脫身,幾位首領率部搜遍了山中暗道,最終見其乘竹筏,於夜風中急速南下入海,似乎準備逃入蒲乾國境內。
滾滾泥流將螳螂山陽面移平,裸露在外的山壁光禿禿的,眾人也沒尋獲乾達的屍體。
“不過他胸口中了您兩箭,被卷入泥流,多半沒命可活。”闞部首領道。
凌冽搖搖頭,中原有一句俗語叫“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螳螂山是黑苗盤踞的重要營地,此戰之後,伊赤姆揣度,邊境上不少跟著鬧事的部落,會前後來軍中投誠,“還有那群俘虜,也是禍患。”
被俘的黑苗勇士個個硬氣,寧死也不俯首稱臣,這樣的乾養他們在軍中風險極大;著人送到摩蓮城羈押,又要耗費大量兵馬,伊赤姆想著便是一腦門官司,忍不住直歎氣。
凌冽沉吟片刻,一時也想不出什麽妙計。
倒是風部首領小聲提議,不如讓摩蓮城和附近的幾座城池派兵來接。
“這主意不錯!”伊赤姆高興起來,點點頭又撿了幾件要緊事說起來。
……
營帳外議論紛紛,營帳內毒醫也終於處理好了烏宇恬風的傷口,小蠻王出了一頭一臉的冷汗,金色的發絲都緊緊地黏到了脖頸上。
“這些天左手少動少用力、傷口別碰著水,辛辣生冷都別吃,”毒醫一邊收拾自己的東西,一邊細細囑咐道:“藥我明天再來給您換過,看傷口恢復情況,老孫頭大概還會給你煎幾副藥內服。”
烏宇恬風摁著肩試著動了動,發現左臂脹痛得厲害、根本抬不起來。
一想到那又苦又澀,黑糊糊一樣的草藥,他便撇撇嘴,“你什麽時候跟那位老先生混這麽熟了?”
毒醫將瓶瓶罐罐塞入口袋,不理他。
“你不是向來自詡醫術高明嗎?怎麽還要我喝別人的藥。”
“您懂什麽?”毒醫翻了個白眼,“中原醫道博大精深,孫先生醫毒雙絕,我們這是切磋、切磋!再說了,您這傷凶險得很,內服藥調理您身體正好!”
烏宇恬風亦用白眼回敬他,心想,你就是公報私仇,要騙我喝苦藥。
“得了,您別抱怨了,”毒醫看穿他心思,將醫刀歸入囊中,他理理衣衫,道:“憑您這股不要臉的勁兒,喝苦藥不正好方便了您同華邑姆撒嬌麽?”
烏宇恬風一愣,而後,眼睛亮起來。
毒醫撇撇嘴,掀開簾帳頭也不回地走了。
小蠻王乖乖在床沿上坐了一會兒,又忍不住開始胡思亂想,他想今夜、想騎在白馬上披著月華的凌冽,想凌冽給他講的《高山流水》,想漂亮哥哥的每一個動作、表情,想他說的每一句話。
他想到了金蜜果。
禁地內的蜜香樹,其實很多很多年都沒有再開過花了。
不開花,自然不會結果。
老人們都說,那株蜜香樹已到了年齡,往後只會慢慢蒼老,再也不會開花,也不會有金蜜果了。
可,凌冽卻說,他還沒吃過金蜜果。
因為受傷,烏宇恬風其實有一些發熱,頭腦也沒有素日靈光,他感覺自己的腦袋好像固化成了一大片堅硬的泥土,土壤之下沸騰翻滾,總有什麽東西要破土而出——
金蜜果,哥哥還沒吃過金蜜果。
僵硬的土層上皸裂開一道縫兒,金色的光芒一點點滲出,綠色的苗苗“嘩”地一下掀開整片大地,將烏宇恬風的腦海整個都照得透亮起來。
他翡翠色的眼睛瞪大瞪圓,整個人都精神許多:
哥哥說他還沒吃過金蜜果!
還沒吃過金蜜果!
他激動地從床上一躍而下,將床上許多絮絲被都掀翻在地——
蜜香樹在整個苗疆只有那麽一株,就連擁有通天之能的大巫,在被問起蜜香樹和金蜜果時,都是一言不發、止不住地搖頭,不知那顆樹什麽時候會再開花、再結果,或許是十年,或許是五十年。
或許……
或許!!
烏宇恬風忍了忍,終於忍不住暢快地大笑兩聲,然後他整個將腦袋埋入了枕頭裡。
他抱著柔軟的枕頭,撒歡地在堆到地上的絮絲被中滾了一大圈,悶笑牽動著胸腹,讓他肩膀上的傷口都隱隱脹痛,但——蜜香樹、金蜜果……
這真是他聽過最好聽的情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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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冽和幾位首領又談了一會兒,到底掛心小蠻王的傷,便草草結束了談話。
眾人忙著善後,便各自散去。
凌冽緩了一口氣,抬手捏捏眉心,轉身掀開簾帳進入帳內。
門口,剛才被他支使去燒熱水的小勇士,正端著銅盆、略顯手足無措地擋在門口。
聽見簾帳被翻動的聲音,小勇士急忙回頭,見凌冽進來,他便犯難地開口叫了一句“華邑姆”。凌冽伸了伸脖子,便看見他身後的“一片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