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興慢慢平複著心情, 朝甲板方向走去, 仔細回想著剛才的判定。
他絕對聽過那個聲音。是一下便能聽出來的男人的聲音,不尖銳也不渾厚,是溫和中透著些許悲憫的青年人聲音,單聽聲音能感覺到這應當是一個很內斂的人, 可讓他想明白這是在哪聽過, 他又一時半會想不起來。
這件事比他手裡的金屬塊更重要。現在夏節南已經失控了,先前說好的約定都不知道該怎麽履行和遵守。而失而復得的“骰子”卻讓薑興平白無故有了不少底氣。
玩家心態的確在大部分時候會因為缺失沉浸感導致一些“超遊”的表現,但同樣,這種心態也是能讓普通人深陷災厄時產生安心感的來源。
聲音的改變,是不是也在說明著什麽?
可是說明了什麽, 薑興無法確定。
他到甲板上後, 稍微用袖子擦了下欄杆, 緊緊攥著手裡的東西看著海面,暗自思索著。
眼前的天空與海水渾然一體,遠處交接的地方好像籠著一片厚重的霧,刻意模糊了天與海的界限。可能是昨夜將雨水都下完了,也可能是積雨雲早已被風吹遠,此刻的天空一片蔚藍,比海水更像是海水。
人站在甲板上,卻像是漂浮在海水中。
匆忙跑來的北築出了門,見到薑興時腦海裡便閃過了這樣一個念頭。
她四處張望了一下,掃視了一圈整個甲板。
能看到除了薑興以外,這裡還有其他三三兩兩正在聊天休息的人,甚至還有侍者打扮的人在角落裡摸魚和同事談笑。除此以外,來往經過甲板的人也不少。
因為三層另一側的露天泳池附近並不是普通身份的人能過去的,除了客人以外,這裡大部分似乎都是類似她這樣身份的人。
北築盡力讓自己神態自然地走到薑興身邊,她清了下嗓子,低聲喊了一句:“薑先生。”
薑興回過神,轉身看向她。
“你來了……啊,對了,我剛才拿到了這個。”他幾乎是第一時間將手裡的東西展開給了北築看,這動作也恰好阻止了準備說些什麽的北築。
對方看著他手裡的東西,有些不確定地問道:“……這是,葉先生說的那個金屬塊?”
就在她那句話說出來後,薑興猛然間醒悟過來。
是,他聽過那個聲音,那個聲音是肖恩——葉與知的聲音。
他沒和現實中的葉與知打過照面,也不像北築賀佳瀾他們那樣,有過坦誠隊友身份的共同探索。甚至在當時,他都只是短暫地和人接觸了一段時間,又在後來夏節南發瘋才將兩人對應上。
那對薑興來說已經是很早前的事了,更何況對方當時說的是英語,語調更輕緩一些,這令他沒有聯想的依據。但如果仔細分辨的話,也確實能感覺到那種莫名熟悉的來源。
他抬起頭看向北築,說道:“我剛才聽到葉與知的聲音了。”
說完後薑興自己也覺得他的想法有些不可思議,他猶豫了一下,說道:“我發誓那不是幻聽或者別的什麽,我就是……剛才突然想搶這個東西,對一個人用了記憶模糊術,那時候過了一個意志對抗,然後就聽到了骰子的聲音……但是在上船之後我是沒聽到過的。”
不說上船,就算是在船下的時間裡他也沒聽到過。
前期的準備按理來說也是需要過骰的,但可能是夏節南的原因,也可能是本體卡的緣故,這讓他們在船下的探索過程也沒申請使用。
北築聞言垂下頭,思考了片刻後才開口,她沒回應薑興的話,而是說道:“其實,我剛才找到夏先生了。”
這下薑興也愣了愣:“他在哪?我們要不然去找下他?”
北築搖頭,她一張嘴便想到了在門前她所見到的那人的模樣。盡管光線十分昏暗,但她能注意到,當時夏節南的五官已經幾乎溶成了一團,似乎有什麽高腐蝕性的東西將他臉上的皮愣生生地給溶解了一般,以至於所有的肌肉都外露,所有的血管都在空氣之中搏動。
那種痛苦北築不認為有任何人能忍受下來,如果一個人要經歷這些,那不如直接去死。這根本就是折磨。
從昨天夜裡到今天上午,這樣短暫的時間裡到底發生了什麽?
一直以來,所有人都會說在夜裡要小心,不要隨便出門,但出門之後將會發生的事情也有些難以想象。
夏節南很強,不說這張老卡,在先前的經歷和道聽途說裡北築也能明顯感覺到這一點。有膽識,思維活絡,更重要的有足夠的武力——他真的會用l槍。
這點對於現實的人來說是很難得的技能,北築不清楚對方到底是什麽身份,又是以怎樣的形式學習到的這項能力。
毋庸置疑的是,在有熱武器的情況下,她的拳腳功夫也極容易變為花拳繡腿。
也就是說,如果夏節南都成了那副模樣,他們剩下的人沒有一個能比他好。
他們需要找到夏節南,可是他們能承受住接下來還需要做的事情嗎?
北築沉默了許久,薑興忍不住又問道:“不能去嗎?還是已經走了?”
她搖頭,歎了口氣說道:“是四層,你說的舉行儀式的那個房間。他打開門進去了,但是我看到裡面的情景像是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