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與知在停頓在鏡子的時間裡一直在思考這樣的問題， 也就是他自己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要回歸他原本正常的樣子， 也就是葉與知那個身份， 很難。更何況就算是現在， 他也不認為自己手裡所掌握的能力能夠躍遷去往另一側的世界。

　　真那樣做了， 反而可能會直接導致兩邊的屏障徹底被打破，而間接帶來的就將是重演。如同現在這個世界一樣，隨便什麽神明投來的一瞥就足夠讓整個世界崩潰。

　　他不想這樣做，因為他另一個目標就是……想要保護好其他人。

　　不管是夏節南還是柯鵠， 又或者是其他那些他所認識的友人們， 為了這樣一個目標而導致另一個世界的崩壞，這不是他想要的。

　　暴力破除的路線不可取，所剩的唯一途徑就只有……相信夏節南了。

　　相信他能夠明白過來這一切的原理，也相信對方會再次找到自己。

　　在此之前，他要做的就是將一切維護在正常的發展之中。

　　一直以來， 葉與知都並不喜歡和人打交道。與人交流是一件困難的事情， 他需要去注意對方內心的想法， 同時還需要精確措辭來傳達他想傳達的內容。太在意其他人對自己的看法，也太在意其他人的感受……柯鵠曾經就這樣的事情說過他不少次，如果將其他人的事情背在自己身上，那只不過是平添折磨而已。

　　葉與知明白，他也能理解柯鵠的話，但要讓他不在意又總是那樣困難，就好像一直以來那些事情都是他應當背負的一樣。

　　只有在這邊世界裡，他頭腦陷入了那樣混沌之中時，他才不在那樣畏首畏尾。

　　毫無忌憚地說出這樣的話感覺有些新鮮，但對面人露出驚慌失措的神情時卻出乎意料地讓他感受到了一種有趣的感覺。

　　明明在外面運籌帷幄的人，卻也露出這樣慌張的表情，人類本身也很有意思。

　　葉與知坐在原位上，審視著前方的人，許多先前沒注意到的細節也突然明顯了不少，他思考了片刻後又開口說道：“你也希望這次成功吧?”畢竟自己也算是對方的靠山，能有強勁的助力，對於威廉來說也是利大於弊的。

　　威廉有些僵硬地站在原地，他從口袋裡摸出手帕擦了擦汗說：“當然，我忠心希望您能成功……這是我們一直所等待的事情。多維爾的人們都仰仗您。”

　　“我不喜歡恭維的話。”葉與知微微搖頭，“威廉，你得告訴我你到底想做什麽?你有什麽計劃?”

　　“吸引‘調查員’來到多維爾鎮有你一份‘功勞’，讓祂們再三注意到這裡的情況也是你的目標，你想做什麽?”

　　威廉閉上了嘴，他大氣也不敢出，好像被老師抓到作弊的小學生一樣，低頭站在原地。

　　葉與知站起來，輕聲說道：“我以為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但顯然你比我想象中貪心得多。”

　　他沒再多說什麽，而是在還有些沒弄明白事情前因後果的人群中穿過，下了樓。

　　留在原地的威廉迅速被人抓住了手臂，摁坐去了角落的一桌一椅處。

　　“威廉。”壓迫到他身前的是漢森的臉龐，他蒼老的皮膚褶皺下好像藏著什麽東西一般蠕動著，“我想我們還得再談談。”

　　威廉沒說話，他看著自己盤子裡破裂流出膿汁的烤腸，抓緊了膝蓋上的衣服。

　　下了樓的葉與知沒走多遠便被從樓上追下來的凱西喊住了，她呼喚著“利琦”這樣的稱呼，追逐來到葉與知身邊：“你還沒吃早飯，利琦，德爾克太太說您要是沒胃口可以先跟我去蛋糕店，今天情況特殊，我多準備了一些。”

　　“不必了，我也沒有那麽餓。”葉與知說道。

　　“是因為時間原因嗎?”凱西臉上的神情卻有些擔憂，“你明明之前很喜歡吃肉排，但今天連這個也拒絕了。”

　　葉與知安靜了會，而後看向凱西：“其實那不是肉排，是嗎?”

　　凱西愣了下，而後勉強笑起來：“是肉排啊，就是普通的肉排，是這裡的特色食物。”

　　葉與知搖頭：“有人提醒了我，海濱城市的特色菜譜不應該是這樣，但是我在來之前這裡就一直有吃肉排這樣的習慣，果木肉排也只是後來才開發的……也就是說，多維爾之前所吃的，也不是肉是嗎?”

　　凱西咬了下下嘴唇，沒有說話。

　　“我沒有要和你們清算以前事情的打算，而且我也清楚，至少在後來你們都是為了我好。你們都是很好的人……”葉與知停頓了片刻，而後才說道，“我相信這是你們生存下去的辦法。”

　　如果從一開始生存的方式就是“錯誤”的，那麽要回到所謂的“正確”又怎麽可能那麽簡單?

　　“……利琦。”她小聲問道，“你都清楚了……你也不怪我們嗎?”

　　葉與知搖了搖頭，誰能怪誰呢?世界上大部分事情不是非黑即白的，世間的一切往往要複雜多元得多。

　　如果真的要說“錯誤”的話，恐怕就只有他一直將自己當作“人”一樣生存這件事了吧?但事實上仔細思考，“生存”的“方式”也會有錯誤這樣的說法嗎?他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