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樓不累，蘇清保持著和祁江一樣的速度，但比不上那對夫妻風風火火的樣子，期間又被其他人超車兩次才走到一樓。

　　這會兒霧氣剛散，派糧點卻排了好長的隊，蜿蜿蜒蜒的隊伍猶如一條長龍，蘇清站在祁江前面，排了一會兒有些不舒服地抬手掩鼻。

　　他們這塊地方停了電之後，水也跟著停了，很多人洗澡和衝廁所的水都得去人工湖那邊提回來，喝的水則是17號那邊買回來的。

　　提水上樓太累，有些人覺得天冷不出汗就懶得洗澡，實際上每天提水都會出汗，又因為天天都要燒柴火煮飯燒水，汗臭味混合著煙熏味，這味道簡直了。

　　好在外面空曠，蘇清也還算高，風一吹那味道就淡了些，還能忍受。

　　排了十分鍾，隊伍才往前挪了一段，還有幾百人排在前面，蘇清有些感：“怪不得之前你都是霧氣沒散就下來了。”

　　祁江笑了一下，胸腔微微震動：“每次裡面只能同時待一百個人，咱們要排不少時間。”

　　蘇清不怕時間長：“你晚上想吃什麽?”

　　“排骨，但估計到我們就沒了，每天定量，估計到時候只能買到瘦肉。”祁江對很是熟悉。

　　“肥肉有嗎?到時候煉油，豬肉炒菜比菜油香，豬油渣也是一道菜。”蘇清一邊說一邊算，“黃豆算菜還是糧食?”

　　“純肥肉應該有，五花肉沒有了，黃豆算糧食。”

　　“那我們買六斤黃豆吧，回去做豆腐?”蘇清見祁江點頭，又笑著繼續問，“到我們還有綠葉菜嗎?”

　　祁江知無不言：“有，但不會新鮮，大家都喜歡買好儲存的菜，比如土豆、南瓜之類。”

　　“那就買綠葉菜吧，兩斤也能有不少了。”蘇清輕輕點頭，“調味品這些怎麽算?”

　　“每月一戶一包100g的鹽、其他調料都是一小份，我們沒買過，可以一次性多買點。”

　　“那能買不少了，我們能買兩份呢。”蘇清覺得挺不錯的。

　　祁江很喜歡蘇清的這個“我們”，鏡片後的笑容更加溫柔，見蘇清不再問了還有些悵然若失。

　　排著排著，前面突然發出一道震天的哭聲：“哎喲，我不活了，華星軍誣陷人啊。”

　　蘇清一聽到這聲音就皺起眉，心裡不滿，什麽人啊，這時候還給華星軍找麻煩，不要臉。

　　他仗著個子高，踮起腳尖想看看發生了什麽，奈何前面比他高的人也不是沒有，給他擋了個嚴嚴實實。

　　祁江比他更高一點，跳起來後看到了一點。

　　派糧點門口有個年紀挺大的大媽抹著淚撒潑，因為地上肯定有暗土紅蟲，她倒是不敢在地上打滾，只是哭嚎著想掙脫被抓住的手。

　　前面站著一個拿著槍，穿著迷彩服的小士兵，臉色通紅，眼神無助，卻強硬地不放手：“不好意思，同志，請您接受檢查。”

　　“大家看看啊，華星軍欺負人啊，非得說我偷東西啊，天地良心啊，這麽多雙眼睛我哪敢啊。”

　　圍觀的群眾可不慣著她，有人呸了一聲：“你上次就偷了，還把派糧點一小姑娘給弄哭了，人家小同志才不會冤枉你，趕緊接受檢查。”

　　“就是就是，別耽擱咱們買菜。”

　　大家一面倒的站在小士兵這邊，哭嚎的大媽表情微微僵硬片刻後又繼續哭嚎：“這是要逼我去死啊你們！我死了算了！”

　　“來來來，一頭撞死在這裡。”派糧點裡面跑出來一個穿著導購員衣服的中年男人，虎著臉指向門口的台階，“來，撞這兒。”

　　大媽看見他，表情有些發虛，中年男人輕哼一聲：“小宋，你去清點她身上的物資。”

　　“搜身是犯法的！”

　　“不搜你的身。”中年男人冷哼，“今天政府剛發的通知，派糧點鬧事者、拒不配合工作者，可酌情加入黑名單，你看看你是自首還是讓我們自己來找了。”

　　“黑名單?”

　　“怎麽多了個黑名單?”

　　“不就跟以前的征信一樣嘛，肯定是對付這種無賴的唄，加了挺好的。”

　　大媽啐了一口，自然是不敢讓自己進黑名單的，一邊哭嚎著自己肯定是被冤枉了，一邊摸出身上的幾袋壓縮餅乾，還嘴硬：“哎喲，還真有，這肯定是別人塞我身上的，害人真是不要臉。”

　　中年男人並不跟她多廢話，沉沉地盯著她，等她心不甘情不願地又掏了兩次東西出來之後也不檢查：“田嬸兒，回去吧，下次可別再被別人塞東西了。”

　　“還塞東西呢，誰能塞進她衣服內袋裡啊。”

　　田嬸兒也不害臊，昂首挺胸地走了，中年男人站在門口把新出的規定貼到牆上，沉聲道：“大家排隊的時候多看看咱們豐城的新規定，省得別哪天犯了事還不知道自己幹了什麽，別欺負人華星軍老實，我可還在這呢。”

　　他說完就回去幹活了，人群裡某幾個人心有戚戚，低頭翻了個白眼，但大多數人卻踮起腳想先看看新規定是啥，不過又不敢亂走以免得重新排隊。

　　蘇清看了眼田嬸兒的背影，發現自己沒見過她，等田嬸兒過了馬路，他又發現她和自己住同一個小區，不由得感歎自己是真的和社會脫節了，連小區裡多了人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