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走在VIP病房的長廊。
容秋眉目精致,如雕如琢,即便穿著簡單的白衫黑褲,腳踩著一雙棉拖鞋,氣質也隨意且清爽。而他旁邊的alpha則不同,一身軍裝格外板正,領口被打理得很整齊,前身門襟毫無攪豁,肩挺背拔,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眸還透出如雪融深潭般,波瀾不驚。
一個隨意灑脫,一個凜然肅正。
卻意外的和恰。
在亮白乾淨的長廊,二人步履不徐不急。
原本走廊隻放著幾盆綠色盆栽,現在被布置得紅紅火火。每隔幾間病房外面就有一棵一米高的聖誕樹,樹是蒼翠的松柏,上面環著一圈又一圈紅色的彩帶、各色的小彩燈,還有兩個指節寬的小禮品裝飾。雖然不貴其重,但勝在用心,讓人很有聖誕節的感覺。
容秋小時候就很喜歡看這些小東西。
現在他人長大了,還是忍不住在這些東西上面注目。
以往的聖誕節容秋都在家裡一個人看電視抽煙,有時容欽會帶上幾道飯菜找他,平安夜不送蘋果,聖誕節也沒有特殊的,兩人就這樣寥寥地度過聖誕節。
但別人顯然不是。
同病區的病友不乏十三軍區的高門大戶,有些長輩在這裡療養許久,家中小輩喜氣洋洋地陪伴過節,一個個穿得就跟小型的紅色聖誕樹一樣。
三五個本陌生的小孩聚集在一起,沒過多久,就因炫耀聖誕節禮物而迅速熟絡。
甚至還有個小男孩走得急了,一頭撞到容秋大腿上。
小孩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兜裡的一顆小糖果掉了出來都沒注意,小孩兒只顧著癟了癟嘴,狀似要哭。容秋還沒開始哄,就見他身旁的秦牧野蹲下了身,高大的alpha即便蹲下去也如同一座大山,無需說話,隻一個冷臉就嚇得小孩連哭都忘了。
小孩兒撒腿就跑,一溜煙就沒了影。
徒留撿起地上糖果的秦牧野眼波微動。
秦牧野直起了腰,alpha張開掌心,不知道什麽時候戴上的黑色手套上,正靜靜臥著一枚炫彩的小糖果。
容秋看著秦牧野的黑色手套。
很單薄,很服帖,一點都看不出alpha的手指有紅腫的跡象。
凍傷一點沒好,戴上手套好麽。
容秋這麽想,卻沒有問。
秦牧野將小糖果再次放在聖誕樹下,就像一個漂亮的小禮物。
而男人再起身時,掌心卻替換出了一個新的小禮物。
一支分外古舊且留有數道劃痕的鋼筆,在紅綠配色的聖誕樹背景下,熟悉的金屬外衣正晃著藍珀色的幽光。
容秋:“嗯?”
alpha往前遞了遞,聲音低到弱不可聞。
他說——
秋秋,聖誕快樂。
第64章
——秋秋, 聖誕快樂。
男人的這句話就像一柄最輕柔的羽毛,絲絨輕動,容秋的睫毛也隨之而動。
容秋眨眨眼。
除了容欽, 男人是第二個和他說聖誕快樂的人。
容秋不知道在想什麽, 他低頭看去, 氛圍似乎很好,而男人掌心的金屬鋼筆表層凝著一層藍色的幽光, 在後面紅色和金色絲帶纏..繞的青蔥小松柏樹的襯托下, 那抹幽藍色的光就像耀眼的焦點, 瞬間吸引了容秋的全部注意力。
“這支筆……”
容秋頓了頓,卻沒說出話來。
六年前他把這支筆送給秦牧野,就沒想到這支筆還會出現在他面前。六年的時光,又是那麽舊的一支筆,說不定早就被秦牧野扔到了犄角旮旯裡。
但是沒有, 這支筆重新出現在他面前。
容秋微微抬眼看秦牧野,臉上的表情終於釋緩了些。
“我以為這支筆早壞了, 或者早給你丟了。”
看著男人掌心的筆,容秋卻沒有伸手去接。
他還不知, 自己的這句話讓秦牧野心裡悶沉沉地痛著。
他曾經的確把這支筆弄丟了。
甚至他還忘了丟了筆。
直到他在容秋過生日的那天送給容秋一支鋼筆, 容秋那明顯的異樣才讓他想起容秋也曾送給他類似的禮物,只是那支古舊的筆被他連同手機一起扔進了垃圾桶。
他忘了具體哪一天他將筆和手機扔進垃圾桶, 也忘了扔筆和手及時的具體心情, 他隻記得兩樣東西進入垃圾桶的那瞬間, 他的心情並沒有預料中那麽輕松。
這種並不輕松的心情一直持續到現在。
在容秋睜眼看他,卻沒有接手他手上的這支鋼筆時, 沸騰到了頂點。
如今的秦牧野整個人都麻木了起來, 那股一抽一抽, 猶如刀絞的刺痛早就被那種熱水燜煮的長久之痛所替代,容秋的話再多再刺,也不過就是大鍋下多添的那一把柴火。
秦牧野的掌心都起了厚厚的一層汗。
幸虧戴了這層薄薄的手套,他遮住了手掌的凍傷,也擋下了手心細密的濕熱。
他不知道該說什麽,或者能說什麽才能緩和自己和容秋的疏離關系,他能感覺到容秋對他並沒有之前那麽排斥,但心與心的距離還是很遙遠。
容秋在他的精神世界裡築了高高的一堵牆,牆內是自己,牆外是他。
他不能暴力拆卸這堵牆。
可任由這堵牆阻隔在他們之間,只會讓他愈發痛苦。
他和容秋之間還有補救的余地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