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他手中的劍光就如銀瓶迸裂般泄了一地,極璀璨、又輝煌,耀眼生花,竟連天上的日頭都無法與其爭鋒。
所有人都看傻了,全場鴉雀無聲。
唯一的例外就是必須面對這片劍光的代無窮——
“本座”?!
扯淡吧,傳說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魔教教主怎麽會在這?!
代無窮不認識操無天,但他看得出硬接這招不死也得重傷,只能使勁提起輕功往後退。這樣的緊要關頭,根本不可能提前規劃路線。於是,他一路碰翻了街邊店鋪的好幾塊招牌,直到拐角的脂粉鋪子。胭脂水粉自然沒什麽阻攔作用,嘩嘩啦啦地撒了滿地。連著撞塌三堵牆後,他總算勉強停下了,以一種四腳朝天被埋在廢墟裡的狼狽姿勢。漫天香粉簌簌而落,他猛烈咳嗽起來,捂住口鼻的指間溢出了零星血沫。
這動靜大得離譜,一整條街的人都目瞪口呆。
微月門門主竟然在自己的地盤被人惡狠狠打臉?
白衣人凶殘至極不說,竟然還自稱“本座”?
……那什麽,梅繁枝該不會就是操無天吧?
反觀白衣人,他輕飄飄地刹住腳步,兩個騰挪又回到了遇仙樓頂。“既然來了,就現身吧。”客棧屋簷下垂掛著許多色彩鮮豔的成串小旗幡招徠客人,反襯他蒼白的臉色愈發懶洋洋冷冰冰,“不然,本座可就替你把這無用徒弟清理了。”
這下子,全場嘩然。
大家都知道代無窮是風微生的徒弟,更何況代無窮剛剛還在問白衣人是不是他師叔。總結起來便是,含章等於梅繁枝等於操無天,而正道魁首風微生則是魔教教主操無天的師兄?
世界頻道又炸開了鍋。玩家們趕緊放下手中事務,紛紛往鄧州地圖趕。操無天再次現身、還暗示風微生也在,這種熱鬧怎麽能不看呢?
狠話撂下,半晌沒有動靜。就在下頭人群開始窸窸窣窣地交頭接耳時,另一把清越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你還是如此沒有耐心。”
眾人隻覺得眼前一花,遇仙樓對面相隔二十來丈的大理石牌坊頂上就多出了一個紅衣人。除去在風中飛舞的霜白長發,那凜凜身姿與烈烈袍袖與前些日子立在大相國寺佛塔上的操無天簡直如出一轍。
驚呼此起彼伏,竊竊私語聲更大了。這樣看起來,兩人果真是師兄弟!
操無天沒理會底下的反應。“一場勝敗十幾年都分不出,”他又是一聲冷笑,嘴角下撇,“誰也不會有耐心的。”
風微生只是一眨不眨地凝視他。“你還是如此執迷不悟。”
這兩句評價都有些念念不忘的意思,並且後一句比前一句還高高在上;至少操無天是這麽認為的。他還認為,其實風微生清楚地知道他不喜歡聽這些話,只是故意在大庭廣眾下說給他聽——
換句話來說,風微生就是想要惹怒他。
操無天還握著劍柄的右手緊了緊。雖然他確實火大,但若是對方蓄意為之,他就絕不能遂對方的願。“自是比不過你。”他不動聲色地深吸氣,面上便顯出了三分涼薄五分嘲諷,“既想要師承又想要面子,天下哪有這樣的好事?”
這話雖短,但內容豐富,就差指著風微生鼻子罵貪心不足蛇吞象了。在場諸人持續目瞪口呆,連被微月弟子從殘垣斷壁中七手八腳扶起來的代無窮都驚疑不定地望著自己師父。
反觀風微生,他鎮定自若,連表情都沒有變一絲。“我只是……”他深深歎息,睫毛微垂,聲音也低了下去,“不願傷你。”
口吻動作都堪稱心疼溫柔,可操無天被硬生生激出來一身雞皮疙瘩。“別惺惺作態了——”他忍住了搓一搓手臂的衝動,再一次冷哼,“只要你有那本事,本座便是死無葬身之地,也不會有半分怨言!”
風微生一凜,極不讚同地望了回去。但這一眼讓他看到了正從遇仙樓二層觀景台上冒出頭的樓春山,後者三兩下就跳上了屋簷,和他師父並排站作一處。
操無天自然也注意到了,但他不知道便宜徒弟這時候跑出來做什麽。“現在有你什麽事?”他壓低聲音責問,嘴唇幾乎沒動,“老實在下面待著不行?”
樓春山看也沒看其他方向,同樣小小聲地回答:“我以為你們要打架了,師父。”
……不是,這樣你才更需要躲一邊去啊?送人頭難道更好嗎?
操無天滿頭霧水,實在沒法理解徒弟的腦回路。經過雪山一戰,樓春山不可能不知道這點,所以……他也是故意的?
“師父剛才都說‘死無葬身之地’了,”樓春山繼續小小聲,“徒兒總不能眼睜睜看著。”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操無天總覺得便宜徒弟說這話時有些撇嘴,視線也不在自己身上,仿佛意有所指。他微微側頭,眼角余光跟著轉動。在視野的斜下方,代無窮已經走出廢墟,他忽然間恍然大悟——
這小子,竟然真的在考慮乾掉微月門主!
要不是環境不允許,操無天真想捏捏鼻梁,再按按發脹的太陽穴。加上前面的樁樁件件,他算是看出來了,他這徒弟就是莽!竟然能好端端活到現在、還是榜一,怕是走了天大的狗屎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