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叫雁負水的玩家,”智能管家回答的時候自覺打開了全息投影,“她剛剛觸發了主線隱藏任務。”
如果說前一句還沒能引起諸元的重視的話,後一句就直接讓他一瞬不瞬地盯著那個半透明的身影看了。“觸發主線隱藏……”他低聲嘀咕道,“這倒是意料之外。”
智能管家等了等,見諸元沒有再說什麽,便繼續道:“星辰也有消息傳回來,說近期要進行系統自檢。”
星辰不僅是田進製發明人的代號,同時也是逍遙主控智能的名字。
諸元還在思考隱藏主線的問題,沒有立刻反應過來。“自檢期限是固定的,這會兒應該還沒到吧?”
“確實沒到。”智能管家很快肯定,“正因為如此,自檢計劃安排在玩家在線數目相對少的時候進行,會比往常慢一點。”
“為什麽一定要做?”諸元再次皺眉。
“星辰說可能有未注意到的數據或者算法錯誤,因為全沉浸式NPC反映痛覺閾值失效了。”
“痛覺閾值失效……”諸元極慢地重複了這幾個字,忽而從靠背椅上霍然起身,臉上神情也變了,“全沉浸式NPC?”
見他完全不複往日沉穩,智能管家聽起來更小心了些。“是的,星辰也有與您類似的懷疑,但星辰想要我等到您問的時候再告訴您……星辰擔心您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隻說星辰,其實是你們兩個都有這種擔心吧?
諸元一瞬間想要苦笑。他表現得是如此明顯,以至於兩個人工智能都看出來了。“這麽多年……”他低聲道,“每一個不同尋常都是希望,我永遠不會放棄。”頓了頓,他又道:“準備一下,我要出門。”
諸元生活規律,大半夜出門幾乎沒有,但智能管家很清楚自家先生這時候想去哪裡。“馬上給您安排。”
不過多久,諸元的穿梭機就停在了一棟孤零零的建築門口。它的線條和其他房子一樣都是極簡風格,“思維康復中心”的光電輪廓從側牆頑強地凸出來。高大門廊下滾動閃爍著“不在探視時間內”的紅色警示,卻敏銳地在他真正踏入之前自動轉成了綠色路標。
諸元對內部走廊爛熟於心,根本用不著看方向,一路直奔最裡頭的房間。看到緊閉的門口時,他停下來深吸了口氣,才將手放到空無一物的門板上。
檢測到生物數據符合要求,門隨即向內打開。裡頭十分空曠,到處都是白色,只有天花板與眾不同——那是一片絢爛星空,與在地球上看到的完全相同,還會像真實的星星一樣隨著時間流逝而轉動。
牆壁的隔聲效果極好,屋子裡安靜得能聽到維生儀器中液體滴落的輕微聲響。諸元不由自主地壓低腳步,慢慢走到唯一的床邊。
上頭有人在沉睡。從露出來的臉判斷,他的歲數介於少年和青年之間。頭髮稍稍有點長了,軟軟地散落在枕面上。因為長期不見日光,皮膚白得接近透明,襯得他像一座琉璃所雕的美人。這本可能是賞心悅目的畫面,但全被他手臂和頸後連接的輸液軟管破壞了。
諸元從空氣裡拉出一把椅子,慢慢坐了下去。他凝視著那張熟悉的臉——他們兄弟倆長得都像早逝的母親,諸己因為年紀小,更像一些——嘴唇張開又閉上。如此反覆好幾次後,他終於艱難地叫出了那個名字:“小君。”
床上的人依舊睡著,對此毫無反應。雖然諸元來之前並沒抱多大希望,但事實擺在眼前,他的心臟不免沉沉地墜落下去。“小君……”他又喚了一句,聲音也跟著低了。
諸己這病是天生的。他從小就愛睡覺,可小孩子本來就需要更多的睡眠時間,沒人覺得有什麽不對。直至長到十三歲,他突然睡了整整三天三夜、無論如何都叫不醒,父母才警醒起來,帶他去看醫生。
四處奔波後,一家人得到了最終診斷結果——諸己得的是一種罕見的神經系統異常,又或者說是睡眠障礙,尚未找到有效的治療方法。
因為樣本極少,每個病人的表現多少有些不同。體現在諸己身上,便是突如其來的長睡不醒。他睡著時很安靜,但醒過來時很難相信已經過去了那麽久。
這也直接影響到了他的學業。剛開始時,他還能勉強跟上學校的進度;然而後來發病愈發頻繁、睡著的時間也越來越長,家裡只能給他辦了休學。
天天哪也不能去,誰的心情也好不起來。為了哄小兒子開心,父母對他有求必應。但那時,地球磁極逆轉征兆已現。在前所未有的危機下,資源也前所未有地緊張,不管是物質還是精神上。想找點事做又不想給家人添麻煩,諸己最後一頭扎進了代碼的汪洋大海。
對身患不治之症的病人來說,這愛好可謂非常健康積極。彼時諸元已經在軍中擔任要職,每天都有數不清的緊急任務要處理。故而,等到終於有空回家時,他才發現弟弟的資料堆滿了自己的房間,而且似乎真的研究出了什麽東西。
“我設計了一種新的代碼,理論上可以實現四千多種狀態!”諸己開心地對自己八百年難得一見的哥哥獻寶,“算法邏輯可以有更多變化,我已經列出來了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