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缺失記憶的情況下,想得出個準確結論顯然很難。好在,藥堂總算傳來了消息——經過幾輪實驗後,鄞白虎終於拿出了能令他自己滿意的作品。
“教主,”他恭恭敬敬地鞠躬,一張尋常至極的臉上此時罕見地眉飛色舞,“這藥確實如同您說過的一樣,可以使人變得堅硬如玉。”
榻上坐著的操無天聽著這話,忍不住對鄞白虎帶進來的三副蒙布擔架產生了不好的預感。“你已然驗證過了?”
鄞白虎又鞠了一躬。“沒錯。”他說著,喜滋滋地揭開了最近的一副擔架蓋布,“您瞧,這是藥人服用玉沉一天后的效果。”
那些擔架擺得不算近,但操無天素來眼神極好,一瞥就注意到了那人肌膚上映出的淡淡青色,手背血管也愈發凸顯。“然後呢?”
鄞白虎隨即揭開了中間的黑布。露出來的人嘴唇指甲都發紫,手腳還在僵硬地抽搐。“這是服用玉沉四天后的結果。”
操無天迅速地掃了一眼,心裡已經對剩下的部分有所預料了。“最後一個是已服用七天嗎?”
“教主英明!”鄞白虎愈發喜形於色,掀開了最後一塊蓋布。布下的人兩眼直直望天,一動不動,似乎被什麽無形的東西自內而外地定住了;露出的臉龐和手臂卻都泛著一種奇怪的光,像玉一樣瑩潤細滑,卻是嚇人的紺色。
一路圍觀下來,樓春山臉都木了。雖然以他的目測,這三個藥人都沒什麽武功、鄞白虎還極可能用了過量的玉沉,但後果已經明晃晃地擺在那裡,他再頭鐵也得估量一下任務失敗的下場。
至於立在另一邊的姬青龍,卻是面色沉凝,辨不出喜怒。
“真是極美的。”鄞白虎眼裡只有那些如玉的筋骨,如癡似醉,還情不自禁地彈了彈——竟然有隱約的錚然回響,確實硬得如玉一般——根本注意不到旁人的反應。“教主,您有此等高明秘方,合該早些拿出來呀!給教裡那些暗藏反骨的人吃了,他們絕不敢越雷池一步!”
樓春山渾身一震,這會兒他明白為什麽姬青龍不對他幸災樂禍了。如果真如鄞白虎所說,在幽陽教內部大范圍使用玉沉,怕不是人人自危……
在三人心思各異的注視中,操無天只是冷哼了聲。“不聽話的家夥,給他們用玉沉也只是浪費。”他有意無意地瞥了一眼姬青龍,“手起刀落不是更爽快?”
聞言,鄞白虎終於回神。思考片刻後,他只能不情不願地承認確實如此。“教主說得極是。我幽陽教上下少說三萬余人,卻只有教主一人修習得神功在身,確不能讓教主如此勞神費力。”
操無天又哼了一聲。“再者說了,若有人想要見識一下本座的手段,也絕不差玉沉一味。”
鄞白虎一愣,隨即笑出了聲。“沒錯!論武功智計,當世本就無人能比過教主,是屬下糊塗了!”他長鞠一躬,接著從袖中摸出一隻玉瓶,端端正正地將它擺在正中的幾案上。“裡頭有足夠十人份的玉沉,”最後他說明,又深深鞠躬,“屬下這就告退了。”
操無天虛虛地抬了抬手,便有死衛躥出來,將那三個礙眼的擔架搬出去了。等到屋裡只剩三個人後,他才懶洋洋地開口吩咐:“去把玉瓶給本座拿過來。”
樓春山正想動,姬青龍已經搶在他前頭完成了這件事。
但對於主動奉上的東西,操無天並沒伸手接過。“本座瞧著,白虎把玉沉做出來,青龍你不怎麽高興啊?”
姬青龍面色一肅,立馬就跪了下來。“屬下只是覺得,即便是玉沉,也不能叫教主免於受傷。”
躺著也中槍的樓春山不由盯了對方一眼。姬青龍覺得這懲罰對他輕了,他還懷疑姬青龍在擔心操無天讓自己也吃一粒玉沉呢!雖說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姬青龍不想嗑毒藥也無可厚非,但是為啥非得拿他這自身難保的泥菩薩當擋箭牌啊?
操無天對此的反應是……沒有反應。凝視姬青龍片刻後,他的視線轉到樓春山身上。“你過來。”
樓春山勉強停了腹誹,依言半蹲在榻邊。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姬青龍手中的玉瓶就飛到了操無天手裡。他拔開瓶塞,還湊近聞了一聞:“不錯,還挺香的,應當挺好吃。”
……再好吃也是個毒藥啊!
樓春山簡直要無言以對了。“師父……”
未曾想,他剛張這個嘴,就感覺唇邊有溫熱的指腹拂過,什麽圓圓甜甜的東西隨之落入舌面。那指尖順勢沿著脖頸下滑,觸感癢絲絲,他不由自主地跟著吞咽了下,輕微的咕咚一聲——
喉結移動,藥丸下肚。
這跟樓春山之前設想的完全不一樣,不由微微睜大了眼睛。“師父……”他本來還想主動吃藥,看看能不能挽救下師徒等級呢!
“行了。”操無天重新把瓶塞蓋回去,沒再看他,“青龍,把人送下山去罷。”
本該劍拔弩張的場面實際發生時卻如此輕描淡寫,姬青龍有點懵。聽見操無天吩咐,他條件反射地應了是。
而被火速打包扔到山腳的樓春山也有點懵。剛才的事情是不是哪裡怪怪的?還是說,這才是操無天的本性,所謂深不可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