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太平,自稱神都閑人,天天不是喝花酒就是鬥蟋蟀,整一副紈絝子弟模樣。如此吊兒郎當,很難讓人能把他和當今最好的琴師聯系在一起。不管是清樂、雅樂還是宴樂,他都手到擒來。連宮廷樂師都希望他指點一二,王公貴族的各類慶典上也以能請到他為榮,由此可見實力如何。
另一方面,如果說操無天和風微生是劍客類玩家夢寐以求的師父,他就是琴師類玩家心中的理想型師父第一名。
孟津暗自慶幸,逍遙還沒把畫師當成武學職業的一種,不然他也有得忙。倒不是說要收很多徒弟;光是把一波又一波找上門來的玩家打發走就很費神了。
按照設定,雖然兩人之前只見過兩次面,但多多少少有些英雄相惜。作為一個長期避世不出的畫師,孟津顯然是更難找的那個。由他先發出名帖理所應當,很快得到回復也在情理之中——
對孟津的主動邀約,樂太平滿口答應下來。上巳節馬上就要到了,他便邀請孟津一同春遊踏青,臨水宴飲當然也免不了。
三月建辰,除在巳日,屆時官民都要參加洗濯祓除儀式,也就意味著洛水邊上必定萬人空巷、車馬填塞。其實,孟津不喜歡麻煩,也就不喜歡拋頭露面。但樂太平生性就喜歡熱鬧,他也不好拂了對方美意——知足常樂,克服這種程度的困難算什麽?
兩日過去,便是三月三。想也知道,這天抱團參加神都郊外一日遊的人有多少。因為擔心被堵半道上,孟津一早就讓隨從駕著馬車出了門。他本以為他會提前到達,卻沒料到樂太平已經在鬥詩亭裡等著他了。
鬥詩亭,顧名思義,是神都城中文人墨客最愛的遊玩地點。此亭四面飛簷翹角,還有重簷攢尖,雕梁畫棟,遠而望之,甚是秀美;兼之位於洛水北岸,地勢略高,視野開闊,四下美景都能收之眼底。往亭下草地行出百余步,便是岸邊碼頭,方便人們乘舟設宴,順流而下——
從鬥詩亭出發,歷經魏堤、抵達津橋,這一路遊玩歌舞下來,正好自晨及暮,堪稱神都郊外一日遊中最火爆的線路。
一想到會被圍觀整整一天,孟津就有點頭疼,奈何不能表現出來。“樂兄,你竟來得如此早?我還以為我能拔得頭籌呢!”他拾級而上,走進亭子,拱手做禮。
樂太平今日穿了一襲桃緋粉衣,袖口袍角還點有幾枝香杏,二三十歲的青年瞧著甚是瀟灑風流。見孟津抵達,他從桌邊起身回禮,聞言朗聲一笑。“孟兄既這麽問,想必還不知道全部早來的妙處。”
“哦?”孟津入了座,見桌上已經擺好了零食點心,一邊的仆人立即上前為他添酒,“裡頭竟然還有諸多說法麽?那鄙人確實要洗耳恭聽了。”
“你我之間,何必如此客氣?”樂太平連連擺手。隨後,他靠近孟津,壓低聲音道:“不若你往河邊瞧瞧?”
孟津依言望了過去。岸邊已經有了三五成群的人們,其中以年輕女性居多。她們都穿著新製的春衣,身段窈窕婀娜,還傳來一陣陣的歡聲笑語;再仔細觀察,其中有些人已經解開衣裳,準備下水去沐浴了。
三月三修禊,沐浴本就是其中的一項重要組成活動,不分男女。一般情況下,若是互相看對眼,還可以互贈蘭草以示愛意,頗有點情人節的味道。但樂太平這麽說的意思莫非是……
想通其中關節後,黑線頓時落了孟津滿頭滿臉。樂太平喜歡美人眾所皆知,他也能理解;但一大早出門就為了欣賞美人出浴?聽起來好像不錯,可恕他直言,一堆設定好的遊戲數據有什麽好看的?
真相不僅煞風景還沒法說,孟津隻得辛苦地壓下了吐槽的心。“既如此,樂兄是否已經找到心儀女子了?”
“那是當然。”樂太平回答,頗有些義正辭嚴的意思,“你來之前,我已經送出去半筐蘭草了呢!”
……半……筐?
孟津被這個量詞砸得頭昏眼花。等再反應過來,他才注意到亭子背陰處確實放著七八個水缸大的竹筐,縫隙裡隱隱透出蘭草的翠綠。“呃,這個……”他不得不出聲求教,“是不是有點多?”
聞言,樂太平立即大搖其頭。“這可就大錯特錯了,孟兄。”他豎起手指,開始一一解說:“你看,東邊那位戚家的小娘子,雖然身量未足,但一雙眼睛靈動無比,我怎麽能不喜歡?你再看,西邊那位吳家的小娘子,雖然長相平平,但身子圓潤豐腴,我又怎能不愛?還有……”
見對方頗有給他挨個品評一遍的意思,孟津趕忙出言打斷:“是是,我明白了。”他原以為樂太平是個風流浪子,現在看來,可能只是博愛?
樂太平話還沒說完,一臉意猶未盡地盯著孟津。不看則已,一看他好似發現了新大陸:“怪不得孟兄看不上她們,因為你自己長得比她們都好看!竹閑——”他揚聲喚亭外的家仆,“提一筐蘭草上來,都送給孟兄了!”
“……啥?等等!”孟津實在料不到對方這跳脫的思緒,“樂兄,我可是男的啊!”
這回,樂太平乾脆用恨鐵不成鋼的表情瞪他了。“孟兄啊孟兄,瞧你年紀輕輕,怎麽和那些老學究似的迂腐?男的又如何?美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