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拿著一把雞毛撣子這裡撣撣、那裡撣撣的主事一臉平淡,不像痛失愛犬的樣子, 也不好直接去問。
“這麽在意他家狗?”飼主也輕聲。
“這天意城裡不是僵屍就是怪物, 要麽就是收錢買命的惡人,動物不比人要可愛?”
沉默了一會兒, 沐雪風有幾分認真地說道:“確實。”
“城主有令, 城中遭遇外敵闖入,在抓獲此人之前,全城戒嚴。”
忽的, 一個黑衣人闖入喜廳, 鷹隼般銳利的目光掃視廳堂中的各人,同時厲聲道:“諸位可曾見過可疑人物?此人投毒放火,無惡不作,如有所聞, 務必立即上報!”
清掃紅毯的沐雪風動作一滯, 肩頭的小黑鳥也瞪大眼睛。
不妙, 要被抓包——
“沒看到正忙著嗎?”主事滿臉不耐, 像揮一隻蒼蠅般擺擺手, “抓人是你們巡衛的事,這裡沒什麽可疑人物, 別杵在那礙手礙腳的,嚇唬誰呢?”
黑衣人沒有爭執,冰涼的目光,似乎在八哥鳥的身上停留了兩秒,就被主事趕走了。
“感覺咱們快要暴露了。”八哥鳥小小聲嘀咕。
“不必擔心。”沐雪風還很鎮靜。
“不擔心,被揭破了咱們就來個大殺四方吧。三年之期已到,恭迎龍王歸位,嘎嘎!”
“你這鳥,都快成精了吧?一人一鳥偷偷聊什麽呢?”主事恰好從身後走過來。
“聽說昨日東廚的燉菜中被下了毒,主事你家的狗還好麽?”沐雪風問道。
“哦,我沒有狗。”
??
見一人一鳥都驚訝地看他,主事嘿嘿一笑:“隨手賞給家中侍奴了,今早沒見他人影,估計是死了吧。”
啊這,好淡定。
在龜毛主事的指派下,眾人把桌子又擦拭一遍,把地面又打掃一遍,總算快要收拾完了。
“你去東廚看看,那邊準備得怎麽樣了。”主事吩咐沐雪風。
“是。”
沐雪風帶著八哥鳥,就往東廚走去。一路上,街頭幾乎不見閑人,只有一隊隊黑衣巡衛正四處盤查。
可能是降智光環再度生效,雖然他也被攔下盤問兩次,最後都無事發生地放行了。
到了東廚,裡面空無一人,顯然也沒法再為婚宴做什麽準備。
八哥鳥看了眼丟在一旁的地窖鐵蓋:“找個時間,把黑蛟放出來?”
“現在就放,”沐雪風略一沉吟,“讓它在城裡放放火,下下毒,把水攪渾。”
“這招好!”八哥鳥眼睛一亮,“禍水東引,擾亂視線,咱倆還能再多蹦躂一陣子,嘎嘎。”
沿著石階下到地下三層,沐雪風剛一站定,鐵鏈聲哐啷作響,黑蛟就撲了過來,一雙本該令人怖畏的血瞳裡全是諂媚之色。
“大人大人,嗷嗚嗷嗚,您真的來放我了!”
“有點事要你做。”沐雪風一邊說著他的計劃,一邊砸開了拴住黑蛟的鐵索。
“聽憑吩咐!”這頭黑蛟不知是何時起被囚在地窖裡的,看來憋得不輕,一松鏈子,就興奮地吐著舌頭,一溜煙躥出去了,活像出籠的狗。蛟尾擺動之際,還啪地拍碎了存放在地窖一層的兩顆西瓜,鮮紅汁液濺了一地。
外界傳出了一陣陣慘叫和驚呼。
一人一鳥鑽出地窖時,已見不遠處,有赤紅火光升騰而起。
沒有去管那些混亂的場面,沐雪風原路返回。在喜廳外面,稍稍醞釀了一下情緒。
“主事,東廚裡沒人,地窖裡逃出來一頭黑蛟,我險些迎面撞上!”
肩頭的八哥鳥,也狂扇翅膀,嘎嘎亂叫,一根漆黑的羽毛適時掉落下來,顯示出它內心的驚惶。
嘖,飼主你演技不行啊,台詞完全是棒讀,樂源在心底暗道。
還好有幕籬遮面,不然表情肯定露餡。
“什麽?!”主事一臉震愕,“東廚沒人了,那今晚的菜品怎麽辦,誰來籌備?”
“我看冷盤都切好了,湊合一下?”
“唉,這算個什麽事!”
外面開始雞飛狗跳了,一處又一處房屋被點燃。沒人還有心情乾活,紛紛停手,跑到院子裡,望向天邊。
高樓之上,衣衫如雪的羅遮也倚在朱紅闌乾邊,低頭望著城中的騷亂。
赤金色的大鵬鳥,乘風而至,與那頭遊走城中肆意破壞的黑蛟交上了手。
那輝煌的羽翼,灼痛了他的眼睛。
當年,真焱為救他而死。拚死一搏的那個瞬間,羽色像溶入了太陽。
許久都沒有見到,如此烈陽了。
一聲清唳後,幾頭渾身灰白、瞳孔空洞的大鵬鳥,從天意城的一角飛出,拱衛著金鵬,共同圍攻黑蛟。真焱將他昔日的同族也製成了僵屍怪物。
變成以一敵多後,那頭黑蛟顯見地有些不支,身軀上被劃開了數道創口,血雨滴落而下。
羅遮輕輕歎息了一聲,說不上是慶幸,還是感歎。
他的掌心,從昨夜就一直緊攥著的乾坤白玉,忽而微微發燙。
“羅遮,時機已至,快引動咒訣,放我們入城。”一個熟悉的語聲從玉珠從傳出。
唇瓣微動,羅遮吐出來的卻是:“明日……明日你們再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