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也虧他這麽一打岔, 原本那種分裂的情緒又重新被鎮壓回藥觀台設下的封印裡面,能更加冷靜地對待之後的行程了。
柳城陣法被君慕白重新填補了一下,雖說仍舊有一些沉屙頑疾,但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決的問題。
修習蒼生道的劍仙一早就打了招呼,匆匆忙忙的回去向宗門報備了。
遊無止看向天空晨曦, 忽然不知由來的升騰起幾許茫然。
但這點突如其來的情緒也像轉瞬而逝的流星, 眨眼間便消失無蹤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讓人更加胃疼的感覺。
小鹿眼的道君如同出水芙蓉, 眼波欲說還休, 他什麽重話都沒說,但就是讓人有種莫名其妙當了負心漢的感覺。
再一次感謝給他封了七情六欲的藥觀台,只要我不尷尬, 尷尬的就是別人。
抱著這樣的心態, 遊無止到底還是上前一步同他話別。
“此番事態緊急, 還要麻煩你回去向昆侖複命闡明利害, 日後只怕是會有許多麻煩的事情,眼下便不在多說什麽了。”
他自以為自己暗示的已經足夠明顯,但架不住對方不接戲。
商秋子輕飄飄的一笑,可能是因為情感剝離整個人處於類似旁觀視角的狀態,他總覺得這一笑有種說不出的意味。
有點像以前家裡二叔養的小金絲雀低聲下氣溫聲軟語的乞憐,又有點像二叔逗著金絲雀時不走心的玩味。
怎麽看怎麽別扭。
小鹿眼的道君走上前一步,裝作沒看見他眼裡的一言難盡,伸出手將他有些凌亂的發絲理了理:“這些事□□關七十二洲穩定,我自然會好好放在心上,倒是你。”含情脈脈的眼神對上來“你總是憋悶在一念峰,不是接了宗門派發的任務誰都約不出來你。是不是昆侖夜宴你也不打算來了?”
遊無止一頓。
仙門百家也不是閑的沒事老會有各種各樣的活動的。
畢竟仙人們的壽命綿長,加上一旦頓悟,可能入定或者是突破的時間不一而足,萬一遇上那種十年八年都出不了關的情況,誰還會在意幾個宗門無足輕重的聚會呢?
但是這種活動也不可能不舉辦——無論是門派小比還是宗門大比,說破天也不過是給門下的小朋友們一個展示自己的機會,但是宗門之間的往來不僅依靠門下源源不斷的新鮮血液,也在於真正領導宗門的信息交換。
最近最近一次這樣的活動,也就是四年之後的昆侖夜宴了。
但是吧……
遊無止胃疼更嚴重了。
昆侖夜宴昆侖夜宴,看名字就知道是在昆侖舉辦。
而商秋子身為昆侖的道君,怎麽看都佔據了天時地利人和。
遊無止不著痕跡的捂住胃,腦子裡卻不由自主的冒出那一年被人嗅聞自己衣衫的場景,怎麽想怎麽覺得這個問題實在來者不善。
他正琢磨應該怎麽態度自然地把這個問題糊弄過去,自家貼心的小徒弟便神不知鬼不覺的竄出來做了人肉堅果牆。
這年輕的美貌的甚至有些灼眼的少年人隱晦的展露出自己最好看的角度,長長的睫毛像極了即將振翅而飛的蝶翼,他用完美無瑕的笑容掩蓋了自己本身的陰翳,面上一派天真無邪道:“伯伯,這種事情自然要看我師祖的安排,就算是我師尊,也無權越俎代庖,您說是嗎?”
商秋子……商秋子的表情險些沒裂開。
伯伯?
雖說按照他師尊那邊來算的話這樣的稱呼沒什麽不對,但他看起來有那麽老嗎?
這出水芙蓉沒忍住又往江熠那張臉上掃了兩眼,不得不憤憤不平的承認,這少年人還未長成的模樣確實瞧著顯小。
這兩人在遊無止莫名其妙的眼皮子底下皮笑肉不笑的較了一會兒勁,到底還是商秋子念著回昆侖複命的事情先退了一步。
他一邊用一種看不懂事小孩的眼神「包容的」看了江熠一眼,一邊又用一種平等的大人姿態親密的撫過遊無止松散的領口:“近年來修真界大變,早已不是百年前那平和的時候了,就算你有心想躲,憑你無量仙師座下高徒的身份,也不可能躲這個清閑。所以別說那些傻話了。我在昆侖夜宴上等你,到時……我定會送你一個終身難忘的禮物。”
小鹿眼清凌凌的望過來,波光粼粼恍若銀瓶炸裂,明明是如此乾淨的眼神,卻被那帶著兩分媚意的笑容生生變得意味深長起來。
遊無止:“……”
他已經在害怕這個所謂的禮物是不是在昆侖夜宴上當著仙門百家的面當眾出櫃了。
但商秋子說的該死的對,按照眼下的場景,他想逃,但大概率插翅難飛。
遊無止面無表情的忍受著越發嚴重的神經質胃炎,眼睜睜的看著出水芙蓉他翩然而去,隻覺得前途一片昏暗。
也因而沒能關注到自家小徒弟,那或明或暗的眼神。
——
同一時間。
太守他老人家強撐出點精氣神,用伶仃瘦弱的身板子給仙長們送行。
孟也他們攔了又攔,終於讓這晚年喪女的太守打消了繼續相送的念頭。
太守爺默不吭聲的從袖包裡掏出一棵仙草,啞著嗓子:“仙長們到底跑了一趟,為我柳城清除大患,小老兒身無長物,只有先前說好了的生死引還算值錢。仙長們切勿推辭,將它收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