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他面帶微笑,自動自覺的主動告辭——他那師侄的醋香快要淹沒整個春夜喜雨了!
此路不通,於是他又去梅花香盡逮鶴聽寒,但他來得不巧,師弟正在清理門下一個勾連妖物的叛徒。
鶴聽寒在宗門掌罰,實在太知道要怎麽讓一個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他對待叛徒從不留情,才不管那人是不是曾經是自己門下弟子,雖然沒有任何猙獰冷笑,但是只是靜立在那裡就自然有一種千刀萬剮的冷意。
遊無止聞著鼻尖泛起的血腥味,默默的來,默默的走,沒有去打擾師弟愉快的工作。
他總結著經驗,覺得可能師兄師弟還是年紀太輕,沒什麽經驗,琢磨了一下,去了烽火樓台——穆師叔的住處位於業火極淵,既不像蘭庭葉見一般四季如春,也不像春夜喜雨細雨連綿,和霜雪清淒的梅花香盡更是兩個極端,常年業火燒不盡,能燒的人血肉消融。
正常人沒誰願意在這裡多呆,她本人又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戰鬥瘋子,常年呆在烽火樓台,於是大家來這找她一找一個準。
遊無止看待她簡直像看待全村的希望,然而他剛踏進烽火樓台,面前就從天而降一個人影。
人影是從無盡塔上被人扔下來的,無盡塔不知有多高,但站在底下往上看,一時半刻看不到盡頭。
這人被扔下來,砸出一個大坑,四周灰塵都被激出一個真空地帶。
這人影在坑中四肢抽搐口吐白沫,整個人都顯得有種大限將至的生無可戀。
遊無止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腳步,忽然聽見無盡塔上穆紅蓮張狂大笑:“再給老娘拿個倒數第一,就給我洗吧洗吧喂了生死塚的妖獸去!哈哈哈!”
笑聲嗜血冷漠,空谷傳響,哀轉久絕。
遊無止沉默一瞬,忽然覺得今天特意來請教的做法十分愚蠢。
他也沒什麽心情和穆師叔打招呼了,直接回了蘭庭葉見——他甚至都沒去藥觀台那看看,那個會拿弟子試藥的師尊還是不提也罷。
耽誤了半天卻一無所獲,想著新鮮出爐的徒弟眼巴巴等著的小可憐樣子,遊無止一時之間竟然有些羞恥。
他總覺得收徒應該是更莊重更肅穆的,而不是在一個夜深人靜的夜晚,像是做賊一樣的把徒弟收下就算完。
奈何師門不幸,竟然沒有一個靠譜的。
他隻好磨磨蹭蹭的把這一段路走的更慢一些。
驚到路人無數。
有弟子認出他的模樣,大喝一聲:“無止仙君來了!”
全場瞬間鴉雀無聲,無數雙眼睛目不轉睛的盯過來,眼裡還泛著意味不明的冷光。
遊無止:“……”
他再也不敢磨蹭,使出一招縮地成寸,飛速甩開那些弟子嘲笑目光,忽然之間又升起一點後悔。
像他這樣又廢又不招人待見的人,收了徒弟之後,徒弟不會被人欺負吧?
這麽一想,又覺得師門其實還挺靠譜——起碼師兄弟師叔伯武力值萬歲,縱然他們「育人」方面有待商榷,但是「教書」方面絕對一流。
不行還是把徒弟扔過去蹭蹭課好了……
他一邊神遊一邊進入蘭庭葉見的陣法之內。
金瞳的少年正在舞劍。
他身後站著抱臂看著的可愛——可愛在劍道方面格外高杆,教習起來也沒有往日那種神遊天外的遊離之感。
只要江熠動作有些微的偏差,他便飛出一片樹葉打在他偏差的部位。
雖然糾正的意味更多,這樹葉暗器也不帶分毫殺意,但畢竟是能和白城陰氣平分秋色的人物,下手的這幾次,都讓江熠身上多出幾分輕傷。
疼痛逼迫著他成長,他轉瞬間就調整出完美的架勢來。
遊無止看著看著,忽然冒出一個想法:【這孩子的進度好像要比普通的弟子們更快一些。】
系統毫不客氣:【是啊,他比你的天分強的不止一點。】
遊無止:“……”
但是這少年劍尖之上有鋒銳意氣,遊無止竟不由自主被他劍勢的鋒銳激出幾分好勝心。
江熠照著可愛所說一板一眼的將劍招練下來,但總有地方不到位,他倒也不氣餒,一點點調整自己的行動。
然而一個旋身的動作,他的余光忽然瞟見了遊無止,他眼睛一亮,一聲「師尊」還沒叫出來,就見那仙人將自己先前比劃的劍招完美無缺的重複了出來。
如果說江熠的劍是少年意氣風發的鋒銳,那麽遊無止的劍則是春風化雨的遊刃有余。
江熠隻覺得四周清風有那麽一瞬間停滯,雖然不明所以,卻仍然為這一劍的優雅心折。
他心裡有那麽一瞬間的難過,但轉而拋向腦後,他啪嗒啪嗒的奔向遊無止,眼睛晶亮:“師尊。”
遊無止拙劣的模仿尷尬的停了下來,畢竟是由他這麽個廢物使出的一劍,果然又是不出意外的無事發生。
他感慨自己一事無成,卻又不知為何有些心懷大慰——他雖然是個扶不起的阿鬥,但是看著自己的徒弟卻是個天賦驚人的,想必日後成就不可限量。
他後知後覺的升起了一種傳承的滿足感,把自己的自卑扔到腦後。
他將手中劍遞到江熠手中:“此劍名為及時雨,乃是鑄劍師離恨生大師所鑄,雖然並不是什麽名劍,但也是不可多得的一把好劍。你年紀尚幼,又未曾引氣入體,用此劍也算相宜,算是……你拜師禮的回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