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萼——被魔物佔據了身體的少女不受控制的行動了起來。
粘稠腥臭的魔氣,從她的雙掌中源源不斷的釋放而出,將君慕白身周包裹的密不透風。
形成了一個猩紅的牢籠。
魔物惡意的笑著:“你猜猜是皎州先陷落,還是你的人頭先落地呀?”
被困住的仙君沒有絲毫恐慌,他平淡的抬起眼睛,近乎宣判一般回答道:“都不是。”
那魔物的笑容一滯:“你說什麽?”
君慕白手裡不知什麽時候出現了一張符菉,他忽然笑了笑,意味不明的道:“我說都不是——因為你們都將會死。”
符菉大亮。
這符籙看起來只是普普通通的傳音符籙。
但卻傳遞了一句十分特別的話。
那是一句能夠催動陣法的咒語。
——符籙中竟然還藏了一個陣!
那魔物就這樣眼睜睜看著符籙當中的陣法旋轉膨脹,膨脹到氣勢驚人的恢宏壯大。
滿心猶疑,不可置信:“這是什麽東西?障眼法嗎?當我不知道,符籙本是無窮氣機,怎麽可能在包容一個契機同樣恢弘的陣法!”
他嘴上說的不相信,可是手中卻絲毫沒有放下防禦。粘稠的魔氣洶湧澎湃而出幾乎像是凝固的血液一般如有實質。
君慕白低聲笑了一下,有些歎服:“難為他離開這裡還想的如此周到。”
驅山趕海一般的淋漓噴湧而出,像是一場大旱後的甘霖。將所有的魔氣都吞噬而入,然後再淨化成天邊的落雨。
君慕白趁著這個時間毫不客氣的施展起了「萬物寂滅」,勢將這個魔頭擊斃於劍下。
這一招一出,天地都跟著有了反應,分明是皓月當空,卻忽然滾起了層層黑雲。閃電狂舞,卻不見雷公助陣。
這一劍仿佛將空氣都給撕裂開來,那魔物雙眼瞪大,心知肚明今日便是自己的死期。
他明知不可能卻還是抱著萬一的期望:“你們這幫沽名釣譽的仙君自稱是為民除害,卻要罔顧無辜之人的性命了嗎?這具身體可是那太守親女兒的。你要讓這幫篤信你們的凡人,受著骨肉分離之苦,白發人送黑發人之痛嗎?”
鋒銳無匹的劍勢滯了那麽一瞬間。
隻這一瞬,這魔頭忽然嘿嘿冷笑,魔氣猶如暗箭,毫不遲疑的射向君慕白的胸口。
與此同時這魔頭竟並未想著逃跑,而是用魔氣將自己現在寄居的這具軀殼撐大。
君慕白眸光一肅,先前那一星半點兒的遲疑瞬間消失無蹤。
他挽了一個劍花。遲滯的劍勢起死回生。將那被當作暗器的魔氣一分兩半。
他連被刮傷的胳膊都來不及注意,劍勢如狂的去阻攔那魔頭的動作,但終究是晚了。
血腥魔氣震蕩四溢,在無聲的黑暗中仿佛有一聲悶響炸開,但又好像只是錯覺。
唯有紫萼血肉模糊的身體能證明,那場寂靜無聲的爆炸,並不是空穴來風。
君慕白眼睛露出血絲,不可置信,竟被魔物在眼前犯下此等滔天罪行,口中腥氣已泛起,幾乎要從空中墜落下去。
但怎麽也沒有想到那魔物竟然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它竟然苟延殘喘的留下一條命,卻仍舊不逃以迅雷之勢射向他的胸口。
君慕白勉力提起勁,試圖將這致命一擊阻攔下來。
但他先是被護城大陣抽乾,已是強弩之末,又在城中設下陣法,本就已是勉力支撐。
再加上剛才親眼看到如此血案,更是心神動蕩,此刻幾乎毫無還手之力。
如此微妙的時候,他竟然想起了悲畫扇的臉。
師尊……
可憐這場紅塵大夢沒做完,徒兒便要先行一步了。
他一陣苦笑,滅頂的死亡危機,近在咫尺,魔氣在空氣中穿透了一層薄膜,終究力竭,消散在紅塵之中了。
君慕白睜開眼,必死之感還沒有褪去,就被眼前一幕震驚到失語。
瘋瘋癲癲的魂執正攔在自己身前,胸口破了一個大洞。
他不是血肉之軀。只是一道因為執念未散,所以在人間遊蕩的走魂。
他能在陽光下行走,說明本身擁有著庇佑,應當是名門正派之後,大富大貴大善之人才能夠庇護住他這一條殘魂。
再怎麽瘋癲,本質上也是一個可憐的好人。
但眼下他胸口那個洞有增無減,緩緩地吞噬著他這殘魂全身。不一會兒便吞沒了他半邊肩膀。
君慕白強撐起跌跌撞撞來到他跟前,這魂執大限將至,卻依然一副瘋癲懵懂的樣子。
他望了君慕白一眼,嘿嘿笑著,口中已然發不出聲音了,但那翕動的唇型依稀是一個「小主人」。
君慕白大慟,恍然想起白日裡這魂執瘋瘋癲癲的樣子。也是這樣胡亂認人,叫什麽小主人。
這大概便是他存留在世界上唯一的執念吧……
君慕白張張嘴,沒有解釋這個錯誤,只是在這魂執彌留之際做了場假戲。
他不怎麽熟練的扯起一個微笑,低聲道:“嗯,辛苦您了。”
那魂執仿佛是從這一聲短暫的感激裡面得到了什麽,眼睛忽然亮了亮,像是清醒了一點,他顫抖著嘴唇還想要再說些什麽,但是被魔氣捅出的那個洞,終於吞沒了他的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