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有的人吧, 可能自己學東西一日千裡, 但是真到了讓他教學的時候, 卻又茶肚裡有貨倒不出了。
他師尊看著靈秀, 但是在蘭庭葉見之中,除了畫符就是築陣,沉迷起來能一兩個月不見人影。
他也很少出門和誰應酬,每回有哪個宗門上門拜訪,他也從來不去,如果推辭不過,也是站在掌事仙君身後做個不出聲的啞巴。
他不擅長表達自己。
也對。
欺霜賽雪的無止仙君,高潔如同雲間月。
他不需要表達什麽,
只要無止仙君還存於世間,各宗門頭上就永遠懸著一柄無上寶劍。
江熠也不是第一回 被他拒絕了,但是只要想明白師尊並不是不願意教自己,那麽這點微不足道的難過就總能好好地壓回心裡。
他收拾了一下亂七八糟的心情,開始匯報一些有用的東西。
“師尊容稟,那幾個道人果真來到此處,他們點了六壺白梨燒,一些小菜,入了廂房。沒過多久,便有一個婢女為他們把東西送過去,但是進了廂房之後,大概過了半柱香,那女子才出來。可愛身法最好,跟著那婢女離開還沒回來,那些道人倒在也沒出來,書呆子和碎嘴子正盯著他們的屋門口。徒兒便來這側門,想要試試能不能找到什麽辦法偷聽到點什麽。”
遊無止點點頭,並不意外這幫人沒第一時間行動,今日之事算是打草驚蛇,他們警惕才是對的。
但江熠還沒講完:“只是既然師尊也在這裡,徒兒便有了新的想法。”
遊無止一愣,看過去,那雙金色瞳眸裡,有著掩藏不住的狡黠。
——
道人正在閉目調息。
他已經換過一身衣服,看不出先前七竅流血的可怖模樣,心法運轉間,三花聚頂,五氣朝元。
其余的小道士們也拈著訣,正襟危坐的為其護法,良久,此人咳出一口淤血,先前那青白的面色看起來才好些。
小道士們匆忙為他順氣,他卻搖搖手,苦笑道:“我原以為乾坤在握,盡在掌中,卻終究人算不如天算。”
小道士們面面相覷,為首的一個低聲喚了一句:“師尊。”
道人下巴上生著長髯,但看面相,年紀卻並不能算太大,這一句師尊被人叫出來,他卻半點也沒什麽不自在的。
他低聲道:“不必擔心,事情已經走到了這一步,我們已無路可退。無止仙君不是小肚雞腸的人,事後我們有講明原委的機會,他是不會在意這點被算計的小事的。”
此人先前分明連個照面都沒和遊無止打過,卻仿佛已經對遊無止的行跡了如指掌一般。
只是他忽然之間卻多了幾分凝重:“我先前聽聞無止仙君收了一個徒弟,當時陣法迭蕩,我派無暇他顧,故此也沒前去一念峰賀喜。如今看來,倒是棋差一招。早知如此,在事情最開始的時候,就應該先下手為強。說不定,也不會再有此時的危在旦夕了。”
他弟子不由得勸道:“師尊切莫多想,一念峰尚有無量仙師坐鎮,無止仙君乃是他得意弟子,他收徒,仙師怎麽可能不放在心上?仙師既然並未有何異議,也許正說明那個叫做江熠的人,也並沒有什麽了不起的。”
這道人喉嚨動了動,欲言又止的咽下了什麽,忽然眼神一動,輕聲道:“來了。”
所有小道士頃刻間做好了準備——這道人一早就算出江熠必將帶著遊無止卷土重來,此刻正是想為無止仙君來一個請君入甕。
不管是無止仙君的劍法高絕,還是陣法奇詭,他們都已做好了準備——
然而這道人卻忽然一怔,茫然的道:“他們在……做什麽?”
道人他設想過無數場景,憑無止仙君的實力高超,和往日裡的雷霆手段,他計算了無數種被人打上門來之後的應對。
然而萬萬沒有想到,殺伐果斷的無止仙君好像是在……設困陣?
他茫然也隻茫然了一瞬,突然反應過來大喝一聲:“不好!”推開門便要衝出去。
然而他在快,也快不過遊無止常年累月在蘭庭葉見設的陣法。
曲水陣轉瞬之間開始運行,那一眾道人隻覺得周身靈氣緩緩流逝,但這還不是最讓人恐慌的。
最讓人恐慌的是,無窮無盡的長廊之處,忽然鑽出來一個笑容滿面的江熠。
這少年人的手上還有和道人對打時未退去的紅腫,他卻絲毫不在意仇人相見。
此人微微一笑,站在長廊盡出,拿出一張符,然後激活。
那道人清楚的看見他嘴巴一張一合。
說的是一句無聲的「好好享受」。
他心下一沉,突然間有些後悔。
他能掐會算,但是對有些擁有大氣運的人掐算總是會出現一些錯漏,但他總不在乎這些,天道千變萬化,指不定什麽時候就會發生改變,些許錯漏也不過是天道萬變下的偏差罷了。
他雖然比不上天衍神機,也是赫赫有名的天之驕子。
他原本對於自己的卦象很有信心,此次卻忽然覺得失策。
半步登仙當真是能容自己算計的人物嗎?
這困陣叫天不應,叫地不靈,靈力更是被掣肘,這種情況下……會被怎麽對付?